回到家,莫柳拿出獸耳爐仔細觀摩,嘴裏嘟噥著:“跟我鬥,還嫩了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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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春節,收藏家協會組織了幾次活動。在活動上,莫柳認識了在文化街賣古玩的劉剛。劉剛是陽縣來的,做古玩生意,自然得巴結收藏家協會秘書長莫柳。有事沒事,劉剛就給莫柳打個電話,邀請過去喝茶聊天,有拿不準的玩意兒更是多次請莫柳長長眼,並且以學生自居,很是客氣。
一天晚上,劉剛給莫柳打電話,說是發現了一個好東西,電話裏不好說,請莫柳過去一下。一見麵,劉剛拿出一個照片,說:“龍源寺裏的東西,佛頭,要價一百(萬),我打價到八十(萬),可是拿不準。”
莫柳拿過來看了看,佛像麵容慈祥,雙耳垂肩,嘴唇略厚,很親和,很漂亮。莫柳說:“最近你們陽縣造假的可不少啊,一定要長好眼力勁兒,不是個小數。”劉剛說:“這不是請老師您嗎,明天,陪我去瞧瞧?”
第二天,劉剛早早開車過來,接著莫柳去了陽縣。在陽縣城鄉接合部一個隱蔽的巷子裏,兩扇榆木大門,打開,出來一個猥瑣的老頭兒。老頭兒說:“想通了?今天提貨嗎?”劉剛說:“老李,這是個大物件,我們要小心。我把我師父請來了,再給我長長眼。”老頭兒小心翼翼抱出一個用肮髒的床單包著的東西,慢慢打開──裏麵是石刻的佛頭,真人大小,頭發卷曲,眼窩深陷,明顯帶有異域風情。莫柳拿出放大鏡,瞅了又瞅,最後說:“你先給我們留一留,我們回去商量一下,再給你電話。”
老頭兒輕蔑地一笑:“好東西瞅著的人可多,我可不敢保證。我是認錢不認人,你們自己掂量。不送!”這就把他們逐出來了。
劉剛在附近的飯店請莫柳吃了飯,又請教莫柳。莫柳說:“我也拿不準,不過我感覺小心沒有過分。”
回到家,莫柳就偷偷籌錢。籌夠了八十萬,找個出租車,拉著他一個鐵哥們兒又去了陽縣。故伎重演,哥們兒進去買出來,因為先前已經看好,他略微看了看,驅車就回來了。
回到家,莫柳自是迫不及待地鎖好門,拿出來看。這一看不要緊,他的汗刷地下來了,立即又給哥們兒打電話,找車回到了陽縣。找到那個門口,卻是大門緊鎖。他不停地敲門,旁邊大門裏出來一個胖女人,說:“別敲了,這家房客今天下午已經退房子走了。”莫柳說:“怎麼?他們租的房子啊?”女人說:“是啊,我還奇怪,租房就租了一個月,才住了半個月就走了。”
莫柳一下子癱坐在大門邊。那哥們兒說:“實在不行咱報警吧?”莫柳搖了搖頭:“地下出的東西是國家的,是不允許買賣的,本身咱就違法了。”狠了狠心,他給劉剛撥通了電話,卻是一個無情的女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自從出車禍,又買回獸耳爐,莫柳幾乎身無分文了。八十萬全是借的高利貸,不長時間過去,已經漲到了九十萬。放高利貸的都是亡命之徒,天天催賬。沒辦法,莫柳先出手了獸耳爐,賣回六十萬,然後又把老房子賣了二十八萬,好歹湊夠了才把錢還上。
這期間,莫柳多次給劉剛打電話,卻總是關機狀態。也去過他的門頭,也總是大門緊鎖。打聽熟識的人,也無人知道。此人也人間蒸發了。莫柳也隱隱知道此事就是他下的套,卻苦無證據。
其實劉剛沒蒸發,正坐在陽縣的家裏看電視呢。怪不得莫柳打聽不到他,其實在陽縣他不叫劉剛,叫楊剛。這時電話鈴響,他接起來,那邊說:“你在家嗎,我正往這邊趕,先把玩意兒放到你家裏。”
楊剛說:“哥,我在家呢,你走到哪兒了?”電話裏說:“路上有個好景色,等一等,我拍個照片。”
電話那頭,楊奇正等待著山頂夕陽落下的那瞬間拍攝絢麗的晚霞,旁邊放著一個皮箱。最近偷盜車裏東西的人很多,還真不敢把值錢的物件單獨放車裏。突然,過來一批騎摩托車的半大孩子,染了五顏六色的頭發,摩托在山坡上駛得風馳電掣。走到楊奇身邊,一輛車一趔趄,就把楊奇身邊的皮箱撞到山坡下去了。楊奇伸手沒抓住,嘴裏咒罵著,人一起滾下去搶箱子……卻是一直滾到山底才停下,他急忙打開皮箱:用軟紙包著的獸耳爐已經成了一堆碎片!就連胸前的長鏡頭照相機也摔壞了。往遠處看,山路上隻有一片依舊揚起的塵土,騎摩托的孩子,已經了無蹤影……
選自《新故事》2013.9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