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書香墨香潤文心(1 / 2)

◎趙德發

三年前的一天,我在一些朋友的博客間閑逛,逛到雨蘭那兒看到,她隔一段時間就把自己讀過的書目拉一個單子,其數量之多,其內容之廣,讓我這個專業作家都自歎不如。譬如,我早就打算好好讀讀錢穆,可是至今隻讀了一本,雨蘭卻把錢大師的著作幾乎讀遍。再如,法布爾的《昆蟲記》,皇皇十卷二百萬字,一般人會望而生畏,而她就能完完整整地讀下來。在今天,這樣的讀書人實屬罕見。

現在讀到雨蘭的《乘著語言的翅膀》,就進一步了解了她的讀書生活。原來,雨蘭從年輕起就是個書迷,不僅把讀書當做了人生第一樂事、快事,還當做“一生的事情”。許多人都知道,明朝嘉慶年間,著名藏書樓天一閣發生過這麼一個故事:寧波知府邱鐵卿的內侄女錢繡雲是個書癡加才女,她為了能登閣讀書,就托人作媒嫁到了天一閣的主人範家,但萬萬沒想到,因為範家有族規,婦女不能登閣,致使錢繡雲抑鬱成疾,含恨而終。雨蘭說起這個故事,既為那個愛書的錢小姐痛惜萬分,又為自己生在當代而倍感幸福:一是因為古人能有好書留下來,自己又能讀到;二是因為自己還能有一些閑工夫用於讀書。像雨蘭這樣的城市女性,一到周末多是逛商店,購置時裝和化妝品之類,她卻經常布衣素麵,坐著公交車去書店,去公園裏的書攤,在那裏流連忘返。她翻閱著那些書,還時常這樣想:如此美輪美奐、惹人愛憐的書,不購置回家,愉悅眼目身心,豈不可惜了?於是,那些書跟著她回家就是篤定了的,讓她含英咀華、齒頰留香也是在意料之中了的。她不隻讓自己享受這份“清福”,還早早把孩子也培養成了小書蟲,母女倆一起沐浴著書香如癡如醉。在過去,我們的老祖宗特別提倡“詩書傳家”,把一些真正的讀書人稱作“讀書種子”。這種人,不以功利為第一念想,讀書隻是源於生命中對文化、對文明的強烈渴求。我認為,雨蘭恰恰就是這樣的一顆讀書種子。

雨蘭除了喜歡讀書,還酷愛書法。我在她的博客上欣賞過她的作品,一看便知那是下了大功夫的,水平很不一般。雨蘭在這個集子裏有多篇文章講自己在這方麵的經曆與體會。原來她學習書法已有二十多個年頭,雖然每天都要上班,要做家務,要讀書,要寫作,但每天都還擠出一段時間執管揮毫,襟染墨香。她說,書法已經構成她生命的一部分,已融進她的生命之中。我記得中國書法史上有兩個典故:“鐵門限”和“退筆塚”,說的都是王羲之七世孫智永和尚。禪師因為字寫得好,求書者把他家門限踏損,隻好以鐵皮包之;他天天寫字,廢筆頭甚多,就隆重葬之。看雨蘭的學書經曆,她一年年地讀帖,臨帖,對王羲之、張旭、懷素、顏真卿、蘇東坡、王覺斯等眾多大家都是認真學習,悉心體悟,可謂踏破道道鐵門檻。她二十年來用壞的筆頭,數量肯定是相當可觀,也能造一座“退筆塚”了。我問過雨蘭,有沒有拿作品去發表,去參加展覽,她說,沒有這些想法。她隻是以書法“達其情性,形其哀樂”,讓生命因書法而安寧,而豐美,而豐厚。我想,正因為雨蘭有著這樣的目的,有著這樣的平常心,她的書法作品才飽含清雅之氣,漫溢著書卷氣,顯得不俗。蘇東坡有詩道:“退筆如山未足珍,讀書萬卷始通神。”雨蘭不隻是勤奮習字,把習書視為“每天的功課”,她還大量閱讀與書法、繪畫有關的理論書籍,並視之為“愉悅的精神漫遊”。她在文章中,對書法史實如數家珍,對書法典故隨手拈來,光是文人閑章這一項內容,就能寫出一篇好看的隨筆。評論起別人的書畫,她也是頭頭是道,切實而中肯。讀著雨蘭的這些文章,隻覺得書香墨香撲麵而來,讓人沉浸在欣悅的審美享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