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月究竟是怎樣闖入我的世界的呢?那個悶熱的夏天的周末,我獨自一人騎車回家,事實上,我在這個學校也沒有交到一個朋友,我總是獨來獨往。在校門口,卻碰到了祁月。那時候他叫我“韓之風”,她終於叫對了我的名字,那是我們第二次見麵,因為第一次我沒有記住她的相貌,所以那天我幾乎想不起眼前的女孩是誰,她似乎猜準了我不認識她,但並不介意,指著自己誇張地解釋:“我是祁月啊,祁月……”她不停地說自己的名字,試圖讓我想起來,我簡單的“哦”了一聲算是回答,可她並沒有結束談話的意思,居然說:“我們一起回家吧。”我沒有拒絕,一路上,她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和問不完的問題,而我總是以“嗯、哦、啊”的單音字回答她。
再以後的幾天裏,每天放學我都會和她“巧遇”,然後一起結伴回家。後來,我就慢慢習慣了回家路上身邊有個甜美的聲音,像廣播一樣,跟我講述著每天發生的瑣碎的事情,我也通過她,感受著這個世界,也讓我覺得我多少還和這個世界有點聯係。我也漸漸發生著改變,我試著把注意力轉移到學習上,慢慢地,我發現我苦思冥想一道數學題或物理題的時候,時間就過得非常快,我飛揚而過的青春也曾埋首於學業中。
在國外的日子裏,每次回憶起那個夏天,我都會很開心,這也是支撐我獨自在外這麼多年的唯一動力。那些屬於我和祁月的回憶竟是那樣美好。高中三年的一千多個****夜夜,我們由陌生人成為彼此最熟悉的朋友,我們一起相伴成長,我們也曾肆意張揚過的青春都在彼此身上烙下印記。
如果沒有遇見秦芮,我和祁月會不會走到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那一步呢,也許會,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一切發生的那麼突然,我措手不及,還來不及細想,秦芮就已經成為了我的女朋友,那麼一個清高自持的女孩,會那麼不顧一切地戀愛,原來我們都在成長和改變,如水晶球般晶瑩的暗戀和初戀在秘密揭穿的那一刻,被現實摔得粉碎。
那天,祁月真的報警了,警察找到了林強,實際上,他們盯著他好久了。這件事隻不過是一個導火索,警察抓住了林強,同時找到了他和他的同夥,在他們的據點,發現了許多偷竊來的贓物,人贓俱獲,由於盜竊數額較大,林強被判七年有期徒刑。在派出所做筆錄的時候,我刻意隱瞞了自己的傷勢,因為報警本就不是我的本意,我曾想過,也許他打了我,消了氣,我們的恩怨就可以一筆勾銷了。我也不用擔心再回到Y城受到他無休止的糾纏了。
誰能想到,世事就是這麼難以預料。我們又一次以決鬥的方式賭上了自由和幸福。這樣無休止的怨恨像活火山一樣,一旦過了潛伏期,就會再一次活躍起來,無法預料哪一天就會爆發。這就是我們盤根錯節的人生,早就說不清楚誰對誰錯,因為我們都受到了命運的懲罰,我多麼慶幸,我沒有像他一樣走入這樣慘不忍睹的人生,三年少年改教所的生活並沒有改變他,反而使他變本加厲,心中懷著對社會、對他人的仇恨,蒙蔽了雙眼,一再誤入歧途。
我常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用嘲笑的方式激怒林強,他是不是就不會報複秦芮,我們是不是就不會打架,如果當初我和林強一樣在少年管教所裏一待就是三年,我出來之後是不是也會像他一樣成為社會的渣滓……,許多事情也許在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結局。
記憶似流水緩緩流過山穀,撞擊岩石,發出叮咚的聲音,最後變成婚禮上的音樂。沉浸回憶太久,沒發現婚禮儀式早就開始。秦芮和她的新郎交換戒指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的臉上幸福的笑容。新郎叫淩睿,是秦芮的高中同學,我見過一次,我忘不了那天他看向秦芮時深情的目光,秦芮從來沒跟我提過她的這個同學,也許他們之間有故事,但誰知道呢,過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現在站在她的身邊,隻要他們幸福就足夠了。
我又一次俯下身來,假裝眼睛裏進了沙子,然後我看見小男孩還站在我身邊,我蹲下來問他:“小朋友,你爸爸呢。”小朋友稚氣的聲音回答:“我沒有爸爸。”那一刻,我終於忍不住淚如泉湧,這些年我失去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