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的時針指向十一點了,綁匪還沒有出現,十一點二十分的時候,林俊輝接到綁匪的電話:“你身邊有警察,此次行動取消。”
三
又是兩天過去了,綁匪一點消息也沒有。第三天深夜,綁匪打電話給林俊輝:“明天上午十點鍾,你帶著貨到中環四號碼頭,這次不要再耍花樣了,否則你就等著給你女兒收屍吧!”
第二天十點整,林俊輝準時出現在中環四號碼頭上,這次重案組的警員們加倍小心,始終和林俊輝保持著二三十米的距離。
十點十分了,綁匪還沒有來。莫非,這次行動又要取消?林俊輝正胡亂猜疑,綁匪打來電話:“你馬上去買十點二十分到南丫島索罟灣的船票上船。”
林俊輝看了一下手表,已經十點十四分了,還有六分鍾開船,他已經沒有時間和陳榮生商量,隻好自行買票上船。
船有上下兩層,底層是全封閉式的,偌大的船艙隻有十多個人。林俊輝在下層找了個座位坐下來,就給陳榮生打電話,說了剛才的經過。陳榮生說道:“你不必擔心,自從知道綁匪把地點定在四號碼頭,我就料到他極有可能會讓你去南丫島進行交易,所以我已經在南丫島做好部署。”
聽了這話,林俊輝略微放了心。誰知他剛結束和陳榮生的通話,手機就響了起來,林俊輝看了一下號碼,竟然是女兒的手機!他連忙接聽,隻聽綁匪說道:“你上二層船艙,等我的指示。”
二層是露天船艙,空氣中彌漫著鹹鹹的海腥味,林俊輝四下一望,這裏連他在內共有七名乘客。一對戀人伏在欄杆上輕聲說笑,他們旁邊的三個人看樣子是大陸來的遊客,他們在對著大海指指點點,還不停地用相機拍照。另外還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學生模樣的青年,獨自站在一隅,向遠方眺望。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船漸漸駛離市區,觸目所及,隻剩下遠處的島嶼和一望無際的海麵,林俊輝站在船尾處,看著輪船駛過海麵激起的雪片一樣的浪花,呆呆出神。女兒現在怎麼樣了?綁匪拿到鑽石後會不會如約釋放他的女兒?這些都是未知數,他隻能祈求上蒼無論如何保佑女兒的周全。
這時,手機又響了,綁匪說道:“船艙裏有一個白色塑料桶,你把它找出來。”
林俊輝用目光搜索了一遍船艙,果然在角落裏看到一個白色塑料桶。
綁匪接著說:“你把鑽石裝進塑料桶裏,擰緊蓋子,然後把桶扔進海裏——記住,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我的人在盯著你的一舉一動,如果你耍滑頭,我就把你女兒拋進海裏喂魚!”
林俊輝沒想到綁匪竟然會讓他把鑽石扔進海裏,那麼綁匪應該就在附近!他舉目一望,隻見一艘遊艇正慢慢駛近他乘坐的渡輪,兩船相距不足百米了!林俊輝已經沒有時間多想,他迅速把裝有鑽石的小袋子塞進塑料桶,然後,走到船尾處,用力把塑料桶拋進海裏。船上的人都詫異地望著他,不知這老頭在做什麼,但林俊輝根本無暇顧及別人的目光,他緊張地盯著那艘快艇,近了,更近了,近到他已經能夠認出那分明是他家的遊艇“水仙號”!
遊艇減慢了速度,停在海麵上漂浮著的塑料桶附近,遠遠地,他看見一根長長的釣竿伸出遊艇,鉤住塑料桶的把手,挑了上去。他連忙撥通女兒的手機,電話那頭傳來綁匪的聲音,“我會把你女兒完璧歸趙,但是得在我安全離開之後。”
四
林俊輝把剛剛發生的情況打電話告知陳榮生,陳榮生立刻通知水警在海麵上搜索“水仙號”。大約一個小時之後,水警巡邏艇在蒲台島南麵的海域發現“水仙號”,立即加速向“水仙號”靠近。“水仙號”停在海麵上,隨波逐流地緩緩移動,水警向著遊艇喊話,遊艇上沒有任何動靜。
巡邏艇駛到“水仙號”跟前,水警小心翼翼地跳上遊艇,搜查了一遍,遊艇上隻有林綺思一個人,她穿著睡衣,雙手被反綁在身後,雙腳也被縛住,口裏塞了布,歪倒在駕駛座旁邊。
水警解開她身上的繩索,問道:“綁匪人呢?”
林綺思伸手一指海麵,“他跳海逃走了!”
“水仙號”在水警的駕駛下駛回碼頭,陳榮生帶著重案組的警員已經等在那裏,船一靠岸,陳榮生立即率領警員登上遊艇,仔細勘察現場,搜集證物。
林綺思在遊艇下層的休息室裏收拾衣物,她剛要把一條牛仔褲塞進皮箱,陳榮生忽然問道:“林小姐,這是您被綁架那天穿的衣服嗎?”
林綺思不明白他問這話的意思,茫然地點了點頭。
陳榮生接過牛仔褲,把皮帶抽出來,說道:“林小姐,您的腰帶也算是證物,可否讓我帶回去鑒證?”
林綺思猶豫了一下,點頭同意。
經林綺思證實,綁匪有兩個,其中一個說一口流利的粵語,從聲音判斷大概三十多歲,負責和林俊輝聯係的就是他。另一個說英語,聽聲音大約四十歲左右,一直負責看押她。警方根據林綺思的描述,畫出綁匪的肖像,開始在市內進行搜索,並加強碼頭、車站、機場等地的排查工作。但半個月過去了,案件毫無進展,那兩個綁匪好像憑空蒸發了,沒有一點線索。
陳榮生凝視著麵前那條女式皮帶,呆呆出神。鑒證科的鑒證結果顯示,遊艇內容易留下指紋的地方,都被細心地擦拭過了,隻在這條皮帶的金屬扣上,清晰地留下了幾枚指紋,其中兩枚指紋不屬於林綺思。
想起給林綺思要皮帶的時候,她臉上浮現出的猶豫和不安,陳榮生越來越覺得蹊蹺。水警發現“水仙號”的海域離陸地至少有十五海裏的距離,附近沒有發現別的船隻,遊艇上的救生艇沒有缺失,如果綁匪在那個位置跳海,要遊到岸邊幾乎不可能,而且大海中有無限可能性,即便他有體力遊回陸地,也難保在大海中不發生意外。因此,綁匪打算跳海逃生的話,應該選擇距離陸地更近一些的位置,以便自己能夠順利潛回陸地。可是,那樣做又不容易擺脫水警的追擊。最好的辦法就是綁匪在接近陸地的位置跳海,由另外一個人駕駛著遊艇繼續前進,把水警引開。那另外一個人是誰?
陳榮生的眼前驀然浮現出林綺思的身影。據水警說,在他們登上水仙號的時候,林綺思倒在遊艇駕駛位附近,按常理推測,綁匪應該把林綺思綁在比較容易看管的下層休息室,而不是上層的駕駛室。何況,林綺思雖然雙手綁在身後,但隻在手腕上纏了幾道繩子,兩隻手可以活動。假設,林綺思背對方向盤站在駕駛位,她能不能夠駕駛遊艇?為了證實這個假設的可行性,陳榮生專門請教了遊艇駕駛員。
根據遊艇駕駛員介紹,駕駛遊艇其實非常簡單,甚至比開車還要容易。因為水域交通不同於地麵交通,汽車行駛道路的情況比較複雜,車輛隻能在限製的道路上行駛,路況擁擠,而且還有紅綠燈,行駛過程中必須精力集中,一點不能分神;遊艇就不同了,航道無限寬廣,船隻也不密集,遊艇的危險主要來自於大風大浪和水下的礁石、淺灘,但是這幾天風平浪靜,而且蒲台島南麵是深海域,基本不必擔心會有暗礁和淺灘,所以駕駛者幾乎可以隨心所欲地在海麵上行駛。甚至短時間內即便無人駕駛,也不會出問題。
換句話說,陳榮生的假設完全有可能。可是,如果他的假設成立,問題又來了,林綺思為什麼要和綁匪合夥勒索父親呢?她應該能料到她的夫婿家在她被綁架後為她交贖金的可能性非常小,肯交贖金的隻有她的父親。林綺思是獨生女,父親的萬貫家財遲早都要歸於她的名下,重要的是她和父親關係非常好,父親中年喪妻,為了她,一直沒有再娶,十多年來父女倆相依為命,她沒有理由夥同外人敲詐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