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蜜在師範學院附近的商業街上經營著一家蜂蜜店，因為是自家蜂場提供的蜜源，蜜質純淨新鮮，所以生意很是興隆。可是有一天，店門口突然掛上了停業的牌子，一些工人裏裏外外忙碌了一陣，把店裏的存貨連同貨架一並搬走了。周蜜望著空蕩蕩的店鋪，心裏悵然若失。
馮曉曉正忙著收拾行李，她是本店的售貨員，如今店鋪關門，周蜜另外幫她介紹了一份工作。她見周蜜滿臉不舍的表情，不禁問道：“周蜜姐，咱們這店經營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不幹了？”
周蜜的臉色暗淡下來，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爸爸年紀大了，該退休了，一年四季逐蜜放蜂，很辛苦。而且，我也想出去散散心，整天待在店裏，悶得很。”
她的話剛說完，一陣電話鈴聲傳來，周蜜看著來電顯示屏，遲疑了一下，終於接聽了。她對著聽筒說道：“好的，如果有時間，我一定參加你們的婚禮??嗯，你把喜帖送到店裏來吧，另外，我還有一份禮物送給你??啊？她也來？哦不，當然歡迎，待會兒見。”
放下電話，周蜜坐在椅子上發了一會兒呆，突然站起身來，拿鑰匙打開一個櫃子，裏麵放著兩罐蜂蜜。周蜜指著其中一罐對馮曉曉說：“一會兒潘家俊要來，我趕飛機，就不等他了，你把這罐蜂蜜交給他。”
馮曉曉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那是一個鼓形玻璃罐，不鏽鋼的蓋子，罐身有一圈圈環形紋路，做工非常精致。馮曉曉驚訝地問道：“你要把這個意大利alessi品牌的罐子送給他？那不是你花了一千多塊錢剛買的嗎？這麼貴的東西，給那個負心人，他也配！”
周蜜幽幽一歎：“再貴，也隻是個罐子??”
馮曉曉捧起另一個蜜罐，說道：“我還是喜歡這個罐子，又別致，又可愛，你在哪裏買的？”那是個蜜蜂造型的罐子，蜜蜂的頭部、四肢和翅膀是不鏽鋼的，大大的肚子卻是玻璃的，蜂蜜就盛在蜜蜂的肚子裏，寓意妙不可言。
周蜜從馮曉曉手裏接過蜜罐，說道：“這是家俊送給我的。當時我們還在讀書，他愛吃甜食，我每星期都要給他帶一罐蜂蜜，抹在麵包上代替果醬。有一次我生日，他就買了一對小蜜蜂玻璃罐送給我。後來我才知道，這兩個罐子花了他一個月的生活費，他是個不愛存錢的人，真不知道那個月他是怎麼過的。”說到這裏，周蜜的嘴角一彎，浮起一絲憐惜的微笑。
馮曉曉問道：“這罐子原來有一對？另一個呢？”
“另一個在他那裏。”
馮曉曉歎了口氣，“要我說，你還是把這個罐子還給他吧，斷就斷個徹徹底底，別和他藕斷絲連的了。”
周蜜撫摩著小蜜蜂那圓滾滾的肚子，沉吟良久，才輕輕說道：“總是做不到那麼絕情。”
馮曉曉氣道：“他為了攀高枝，不惜背叛你們七八年的感情，你還放不下他？”
周蜜淒然一笑，“待會兒他們來了，你別這麼說話。”
“他們？除了他還有誰？”
“芬妮和他一起來。”
馮曉曉哼了一聲，說道：“她來幹什麼？示威嗎？搶走了老同學的男朋友，她還有臉來見你？”
周蜜沒說話，走過去打開電視機。電視上播的是《人間四月天》，徐誌摩和林徽因正在湖上蕩舟。
周蜜忽然說道：“我記得冰心有一段話提到徐誌摩，她說：談到女人，究竟是‘女人誤他’還是‘他誤女人’也很難說。誌摩是蝴蝶，而不是蜜蜂，女人的好處就得不著，女人的壞處——”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下去，“就使他犧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