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王祭天的那一天,正是大風國之花怒放的日子,昨日還尚是含苞欲放的風荼,零星般點綴在褐色枝椏,一夜之間陡然燒出了一樹樹火焰般的紅雲。那絡繹繽紛的紅色花瓣,仿佛是無端生出來的,滿城皆盡,紛紛揚揚的肆意飄落。天穹未明,日升前的早晨尚還帶著一絲涼意,以及清澈的殘星。城中百姓聞言新王祭天,一早便等在通往奉天殿的道路上,希望一睹新皇風采。
對於一個祭天大典來說,這個是不錯的天氣。此時大殿前方大院內,站立著文臣武將早早入場,風國握有最強政權實力的各大家族此時都雲集於此。大典對他們來說與其說是祭祀,倒不如說是一次窺探。他們的目的就是在這個大典中找出一絲絲的破綻,這個也許就會成為彈劾夏夏或者其他誰的借口。雖然此時太陽把一切照的都很明亮,但是也照不出他們興奮而又猙獰的內心。窺探不到那些道貌岸然的瘋狂,
金烏湧起的地方,忽而緩緩地出現了一道灰暗的遠影,那影子隨著越加清晰的馬蹄聲而漸近漸大漸清晰,顏色鮮明,分明是從王城方向而來的隊伍,身側禦林軍侍衛左右,花雨紛紛,落滿萬千將士的頭頂,隨著將逝的晨風輕輕地打在他們身經百戰的胸膛上。
奉天塔殿,祭天台下,一望無際,黑壓壓的人——那全是萬千赳赳驃悍的精銳將士,他們所崇拜的是能征善戰的勇士,所效忠的是風國的代代王室。不聞人馬聲喧。那熱血沸騰的、龍騰虎躍的精神被盡數壓抑在眾人的眼底。各個方陣井井有條,隻偶見誰人的魚鱗鎧甲反射出一道明光。寂靜中人人都抖擻昂揚,以使在新任君皇麵前第一次的亮相務顯軍容整肅。
隨著軍隊的護送,祭祀台上緩步走上一華服少女,她逐步向著祭天的高台而去,天空下猩紅迷離,漫天飛舞的風荼,似繞著那華服少女而舞,眾人屏住呼吸皆看到這絕美畫麵。
那少女臉龐。細看比一個習武男人的手掌大不去多少,然而就是這小小的麵孔上,一種屬於皇族的莊嚴與尊貴代替了這個年齡的稚氣。她有一雙濃鬱飛揚的眼,眼尾被用黛色與葵汁描繪得長長,最終收於一個小小上挑的尖兒。眉目間閃爍著雲母的銀粉,小顆的上品孔雀石被研粉調漿,輕輕染於眼睫,濃綠幽邃,額頭正中貼一星花鈿。翠羽裁作火焰,捧一粒指肚大小的明珠以襯出一張明媚的臉龐。
碩大的反綰九環髻,一頭豐厚黑發,一半綰作九環,偏偏是倒著梳上來,乳白色的珍珠用極細的銀線連成串絞入其中,若隱若現。另一半則瀉在身後。黑色犀角為貫,青珥為墜。年輕的女帝身披著一件通體雪白的鳳翠長氅。說是氅,實則也尚有衣裙。這一整套珠翠雍容的神姬鳥氅皆是以神姬初生細羽撚入天蠶冰絲織成,間又雜以極細赤金絲。疊領,廣袖,裙擺有十幅寬,後拖一襲曳地大氅。織繡之精妙舉國再也尋不到第二件。那色澤肌理,皆與真正的孔雀羽毛別無二致。光線下角度轉側,閃爍著點點珠光般的色澤。衣上罥以銀泥,飾以明璫,複綴以七寶。腰間束以四指寬的辟塵蒼珮流蘇絛。大氅展開,便是完整的一副羽尾屏。
這位剛滿十八歲的少女,卻已是烈風上國萬人至上的王,但是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不協調。一個女孩子,她麵容一臉嚴肅卻掩蓋不了未脫的稚氣,舉手投足之間彰顯著王家風範,但無法否認女孩兒柔弱的事實。這樣的男權社會,這樣的少女掌握絕對權力。如同一隻溫柔的綿羊站在最高處,而下麵俯身參拜她的則是一群心懷叵測的餓狼。“嗬嗬,祭告天地什麼的其實都無所謂吧,倒是墨池一手安排這個大典想讓所有人都看到夏夏登上大寶的事實……”赤柯斜倚在夏夏的鳳輦裏,因為掛著幔帳,沒有人知道赤柯在這裏。身上披著紫色的絨裘鬥篷,手中那個綠色的翡翠小杯子中正盛著葡萄酒。赤柯慢慢的酌了一口,姿勢優雅的讓人覺得似乎他就是個女人。
“總管大人。”一個麵無表情的瘦麻杆太監忽然走到輦旁邊,隔著幔帳輕聲叫,隨即遞進去了一顆很小的透明色丸粒。
“嗯,準備鴿腦羹吧。”
“諾。”那人隨即走了出去。細心的人也許會發現這個臉白的塗得像死人一樣的太監腳下穿的是薄底快靴,而且走路非常有力,分明是個武功上乘的高手。
赤柯輕輕捏碎那顆丸,裏麵有一張小紙條,上麵是小的像蒼蠅頭一樣的字,僅有一句話。赤柯微微笑了一下,把那個紙條丟進杯子中,伴著酒一口飲下。
赤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管他人如何恭敬的叫他總管大人,在滿朝文武官員眼裏,自己也就是個狗一樣的東西,都不能算是男人,甚至說不是個人。這種正式場合自己是鐵定進不去的。不過話說回來,赤柯倒是從開始就也沒打算進去。別人認為這裏是風國最神聖之地,容不得一點汙穢的場所,將這裏捧的如同天堂,但在赤柯眼裏,不過是一群無聊的人一起做著一件無聊的事。赤柯是需要謀劃萬裏的,在這種東西上花時間都是浪費生命。
“總管大人,安排妥當了。剛得到消息,軒轅家也參與了今天的祭奠。”不出半刻鍾,剛才那位太監便回到了輦旁向著赤柯報告。
“軒轅一族?”赤柯掃了殿門一眼,外邊很是吵鬧。人喊馬嘶的,雖是來得晚了,但是這排場卻做得十足十。透過輕幔,赤柯的目光越過了高牆,看到幾杆大旗正在迎風飄揚,旗麵是烏黑色錦緞子麵,邊上是五彩絲絨花邊,旗下還掛了3條燈籠穗,旗麵上大書“軒轅”二字,還是金絲繡上去的,映在太陽下金光閃閃,奪人二目。要說這個旗豎的夠高,殿牆已經有兩丈來高,而旗似乎還高過了院牆一丈半。赤柯很奇怪,這個大旗就算是做出來誰能拿得動呢。不過隨即看出門道,那個大旗雖然威風,不過行動隻能前後移動,左右要移動都必須現轉半圈。原來還做了大車,旗子固定在車上。赤柯看熱鬧般長歎口氣,看來這個大旗是沒辦法進殿門了,除非拆了這大殿門牆。能做到如此的,想必隻有軒轅家那位了,今兒來的倒是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