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文學,是心裏有什麼,筆下寫什麼,此時此地隻有‘我’,或者連‘我’都沒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宇宙啊,美物啊,除了在那一刹那頃融在我腦中的印象以外,無論是過去的,現在的,將來的,都屏絕棄置,付與雲煙。”冰心的這段話道出了“真實”對於文學的重要性,書信體小說正是在這一“真”字上聯結了書信與小說,借用書信的私密性特征增強了虛構小說的真實感,借用其傾訴性傳遞了人物的幾乎也是作者的各種情感,以極好地表現和傳達這一個“真我”。這樣現代書信體小說使書信形式的創作文本第一次真正被稱為文學作品,從而建立了純粹意義上的現代書信文學,它已經完全擺脫了交際實用的束縛,與人們以前經常提及的傳統“書信文學”有著本質的區別。

書信體小說是現代文人在五四時為挽救傳統尺牘的生存危機,促成文人書信現代轉型時一個意外而豐碩的收獲。通過對其大量文本文獻的發掘與整理,對當時社會文化和人們心理的綜合考察,以及具體的文本內容和文體敘事分析,本論文得出如下主要結論:

一、現代書信體小說是在五四時期應運而生的時代產物,它為五四文學提供了一種與其情感基調相一致的,又充滿了個性色彩的獨特小說文體,並取得了豐厚的創作實績,是整個現代文學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書信體小說是在五四文化的大背景下,由於中西書信文化的碰撞而產生的新興文體,它的出現既與中國傳統尺牘文化有著一脈相承的深刻淵源,也與西方書信體小說特別是歌德《少年維特之煩惱》的翻譯引進密切相關。另外,繁榮的文化市場和發達的出版業則為其提供了良好的購買力和流通傳播上的技術保障。書信體小說從形成到發展都與整個現代主流文學相同步,它以自身獨具的文體特征和真摯感人的藝術魅力豐富和完善了現代文學史,留下大量的創作實績,在上世紀的二三十年代,它贏得了從文壇宿耋到初入道的寫作者的普遍青睞,以及廣大讀者尤其是青年學生的熱忱歡迎。在發展高峰期的1928年至1930年三年間共出版97篇(部)作品,很多小說多次再版,其盛況在其他文體是不多見的。即使今天我們以理性的研究的態度去閱讀這些當年的暢銷書,仍然會被那些主人公的真摯情感所深深打動,而往往忽略了文辭上的簡陋和藝術技巧的稚嫩,每每驚歎於書信文體的獨有魅力。

二、現代書信體小說在形成後創作迅速達到*,又很快落入低穀,繁盛期創作題材豐富多樣。

書信體小說並不如人們所想當然地專寫愛情故事,特別是在20年代末至30年代初的創作和出版的繁盛期,各類題材均有表現,涉及青年戀愛、知識者生存和革命主題以及其他整個社會生活的方方麵麵,尤以描寫人物心理,抒發其情感見長。其主人公多為知識分子和在校學生,主要反映他們在新舊交替時期所處的生存困境、愛情悲喜中的心理感受,或是投身革命後的熱情與迷茫,這也決定了它的讀者多為同類人群。現代文學以其與時代緊密聯係為主要特征,這在書信體小說中也同樣有所體現,從最初的“問題小說”廬隱《一封信》起,所有題材大都緊扣時代脈搏,與現代文學同步前進。遺憾的是由1934年開始,因為時代對於文學的不同要求和書信文體自身的局限,書信體小說基本呈現衰退趨勢,一直到現代文學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