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卻不這麼想,春水愈熱,她愈冷,有時甚至冷若冰霜,與平時判若兩人。她說鍾洪的事還沒有完,她沒有心思說這些。
她說畢竟她是鍾洪的老婆。
**************
鍾洪的出事,直接影響到了嫂子的工作。她萬萬沒有想到,再去上班,是她惡夢的開始。
她是局長夫人時,不但老師們對她笑臉相迎,畢恭畢敬;就連校長,見了她也是禮讓三分。現在不是了,情況有了變化。前幾天,她被教育局長找去談話,說是考慮到她的實際情況,決定另處安排她的職務,由原來主管教學的副校長改任工會主席。
夏洪是個死刑犯。他奸殺婦女,組織黑社會,放高利貸,罪大惡極。作為他曾經的妻子,雖然沒有證據表明參與了他的犯罪活動,但人們還是充滿了懷疑,私底下議論紛紛,說是嫂子得了許多的好處,夏洪盤剝的那些黑錢,上交充公的隻是很少的一部分,大頭都在嫂子這裏。
上級領導注意到了群眾的這些議論,覺得她不再適合擔任重要的領導崗位,改任工會主席這個虛職吧。
嫂子原想著卸去“局長夫人”這個光環,重新做回自己,努力教學,靠工作的成績來證明自己。她再一次的失敗了,無法逃避老洪這個男人的影響。
嫂子熱愛教學,喜歡和孩子們在一起。做了工會主席後,校長對她說,為了更好地投入工會的工作,讓她暫時不再擔任課任教師,就是說,她失去了教學的資格。她據理力爭,校長卻語氣冰冷,沒有商量的餘地。
她沒有想到,等待她的竟是這一連串的打擊。她每天回到家,筋疲力盡,不想吃飯,不想說話。孩子調皮可愛的樣子也無法讓她露出笑臉。她可以不做什麼副校長,什麼工會主席,但她不能失去教學的資格。
同事們見她來了,都四散走開,仿佛她是怪物似的。她走開了,同事們又聚在一起,指著她的背影指指點點,小聲地嘀咕,臉色神秘。
校長甚至說,如果她覺得身體不舒服,可以不來上班。校長還說,這也是為了學校好。作為一個罪大惡極犯人的妻子,在學校裏做老師,家長們有意見。
孩子們卻很喜歡她。她上個學期擔任五年級一班的語文教學。這幫孩子一看新學期語文老師換了,非常不情願,在班長的帶領下,發起了一個恢複語文老師的請願活動。五十個學生在一張信紙上簽滿了姓名,送到了校長的案頭,表示不答應就不回去上課。校長勸說了一番沒有效果,心一橫,把這個班拆了,五十個人被分到其它八個班級中。
嫂子原本紅潤的臉龐寫滿了憔悴。春水幾次打電話給她,都沒有接。她不想見任何人,包括春水。
蘇小英知道情況,她對嫂子說,這校長太欺負人了,怎麼翻臉不認人呢?原來還一起說說笑笑,親密無間的樣子,過了個暑假,就變成階級敵人了。得找個地方說理去,去市政府,再不行,去省裏。
雖然上次蘇小英與春水鬧緋聞紛紛揚揚的,但嫂子還是原諒了她。她隻是沒有腦子,受人指使而已,本性並不壞。
嫂子對她說不用去說理了,到哪都一樣。校長這麼做,明顯受到了上級的某種暗示。她這種人,是應當有所防範的。
她似乎明白事情的原由,但卻無能為力。春水想幫助她,卻被她拒絕了。她說這一切都是她應當承受的,如果沒有這些苦難與考驗,她反而會覺得不真實。
現實本來就是殘酷的,不用抱怨命運或者某人,要用堅實與慈悲的心去迎接苦難。
她還是堅持去上班,沒有課上,她就利用一切機會為大夥服務,遇上學習有困難的學生,她主動地要求去輔導他們;遇上家裏有困難的孩子,她也積極想辦法幫他們渡過難關。她的微笑與善良,感動著身邊的人,漸漸地,人們對她的誤解沒有了,領導也覺得這樣待她是不是過了?
平靜的臉上卻無法掩飾內心的悲傷,溫柔的笑容裏難以去除歲月的磨難。她作為一個女人,常常在夜裏哭醒,卻覺得無人可以傾訴。春水他剛當上局長,又陷入了與鍾洪的瓜葛中,不能置身事外,就不能有個客觀平靜的視角看她。她知道春水心中有她,她現在還沒有準備好迎接或者擁抱這種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