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言下忘言一時了,夢中說夢兩重虛(2 / 2)

(二)

洛陽香山,是他精神世界的轉折之地。他的生命,進入了一種沉寂空靈的內省境界,一首《讀禪經》凝聚著他對苦禪世界的獨特體悟。

在戰亂中出生成長的白居易自幼聰穎過人,讀書刻苦以至年輕白頭,及第以仕之後,他積極直言進諫補察時政以盡言官之職,報答帝王知遇之恩。作為新樂府運動的代表人,他主張“文章合為時而著,詩歌合為事而作”,也正是如此,存世的大量諷喻作品不覺間觸動了當朝權貴的利益,後來他被以莫須有的罪名貶謫江州。

時任江州司馬的白居易雖不得誌,卻為他交僧與遊提供了契機,正是那時,他第一次真正地品讀禪經,了解禪道,禪宗之意與當時黯然神傷的心境不謀而合。

仕途輾轉,生命難期,經曆過一次次風浪的洗禮,白居易的人生越發顯示出獨特的光彩。晚年的他退居洛陽香山,自號香山居士,篤信佛教,修身養道。在洛陽的履道裏第,佛香繚繞中但見須髯老者或鄉音朗朗,相與禪道;或閉目凝神,靜悟修性,掌攬經卷,愛不釋手。

在經曆了幾番風雨洗禮,白居易在禪經中找到精神的歸屬,於他心中萬物皆空,人生如夢,禪宗哲理已經帶他脫離凡世塵埃,隻做一顆無所依的浮萍,隨緣隨性,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在他的心中,舍與得已不再成為生活中的困惑,一切妄念已被綿綿禪意消融。

(三)

塵世人不曾有機會像他那般攻研佛道,可是現實的生活中,無處無禪。禪在萬物心中,禪在舉手投足間,每個人心中都曾藏有一粒禪的種子,等待著被參悟,等待著被澆灌。

人們卻往往難懂“盈虛如彼,卒莫消長”的道理,輕而易舉地給自己套上枷鎖,繼而哀苦地呼救,斥責命運的不公,慨歎人生難如意;更有麻木者,畫地為牢,終生受禁於親身建造的囹圄,卻混沌無覺。

凡塵俗世,總讓人沉溺,人們貪戀人世繁華,把自己禁錮在欲望裏,而繁華不過鏡中花水中月,空空如也。

人生一如南柯一夢,當生命走向枯萎的時候,我們又能帶走什麼呢?不如聽聽白居易的禪道,以更加宏觀的超然的態度放達人生,不禪不動即如如。

在懂得了“空花終無果,陽炎難覓魚”的道理之後,亦會明白:“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