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古木無人徑,深山何處鍾(2 / 2)

論及佛學,這古寺必然是最直接的體現,“薄暮空潭曲,安禪製毒龍”,這是詩人在寂然的心境中通過修行來獲得告解,擺脫宦海沉浮中紛紛擾擾的最佳方式。

談及詩學,這首短短四十字的小詩不僅通過古木、山徑、鍾聲等等的常見自然景象中升華出了拋卻雜念,歸於自然的高遠虛無境界,更是從泉水、危石、日色、青鬆等營造出的唯美畫卷中展示了清麗典雅的鄉間圖景。

王維禪詩眾多,卻唯有這一首,叫人讀來恍惚置身境中,驀地醒來,竟有應接不暇,詩畫一體的微妙觀感。

這其中的禪意,拋卻了凡人拚命追逐的牽強附會,是一代“詩佛”從自身生發出的澄明心態,是對禪心佛機的絕妙領悟,從簡簡單單的意象景物和平淡詞句中透露著超凡脫俗的心靈體驗。

仕途上的不如意,並不能阻擋詩人追尋心靈誠善的腳步,道路再曲折,隻要體味著“空”和“玄”的禪機,就能為難以安定的心靈和奔忙浮躁的人生提供一種全新的向往和超度。

在禪宗的境界裏,王維找到了心靈的歸宿,找到了行事做人的那杆旗幟。對於王維而言,舍得之間,透視的人生的厚度,顯露的智者的風采。

(三)

佛學的禪機,對於王維不過一個“空”字。所謂的虛空通透,當然不是給我們一個躲避現實,尋求精神虛無的借口,而是“非有非非有”的禪宗境界,是看透紅塵的,超脫於世態人情之外的一種灑脫的心態。

作為紛繁宇宙間的個體,每個人都是細小不及齒縫般的塵埃,然而作為主宰自己命運的王者,每個人又是宛若巨石的神明。每天麵對著悠悠千古的過去和洋洋未知的將來,我們雖是滄海間的蜉蝣,卻怎能不對自己的人生和理想負責?總有那麼一些時刻,眼見得人情冷暖,反複無常,還是要強顏歡笑,展現出對世間一切的欣賞。

生命數十載,浩瀚的征途上飛蟲雜陳,無論識心見性,還是多愁善感,始終要獨自麵對,一路走完。王維在對禪宗的摸索和表達中總結出安禪修行的方式,於現代人來說,是對修身養性、雜念盡無的思想境界的探尋,與其讓自己隨跌宕的世故顛簸輾轉,何不潛心於禪理之中,在萬念俱寂的境地中參悟“自成佛道、無念為宗”的幽深佛法。

智者曾經有言,當你握緊拳頭,得到的隻能是虛空;當你伸開雙臂,擁抱的才是全世界。當靈魂的高度抵達了至境,生命才能在天地間自由自在地馳騁翱翔。學會放下的人才真正懂得擁有,懂得舍棄的人才真正能夠獲得。

風來風往,雲卷雲舒。總有一日,王維達到了“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物我兩忘之境。總有一日,我們也會把握生命中每一刻的情韻與自由,能將惱人之事全然拋卻身後,委順自然,隨心而活,遇到妙事即樂而忘返,遭受不幸也能寡淡清歡,做一個無所奢求,又淡泊明誌的人,怎能不算是一種絕妙的生活方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