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何須更問浮生事,隻此浮生是夢中(2 / 2)

不知百年前的白居易可曾有過這樣的感受:當一切恍如隔世的時候,就會進入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的階段,一切都是實在的空白,無所依無所托。過往是遊移的虛無,模糊而不真實,未來是縹緲而不可捉摸。

這空白,午夜夢回或許隻有深刻的孤獨感,與生俱來而命中注定的孤獨感,人性中最殘忍的孤獨感。這種孤獨來自宇宙洪荒,來自盤古開天地之時。

所以我們會質疑一切。或許,真的,夢與現實,總會讓人難以辨別。世事每秒每分都在以冥冥中的軌跡改變,記憶有時也會失靈卡殼,歲月有時也會循環往複,舊景重現。

殘雪斷橋,廊橋遺夢,大明湖畔,西湖尋夢。都已遠去模糊,人生與夢若隱若現,總在黑夜裏呐喊而酣暢淋漓。

沒緣法轉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或許,自始至終,我們都是在麵對著這個*裸的世界,最終也將了無牽掛而*裸地離開這個人世,離開這個做了幾十年的美麗而微帶痛苦的長夢。

(三)

人生有三重境界:第一重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重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重是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然而最終,都要歸於釋然之後的本真。

禪師在詩中也指出了無數拖累人生的執念、貪念、迷惑。麵對夢境的浮生,短暫不可捉,世事紛繁而無常,若是太過苛求、太過執迷不悟,那麼就是被這夢所欺騙、消磨,最終也難找回本真的自己。所以,行走其中,“走馬觀花”,享受生命,未嚐不是一種最高的智慧。

倘若浮生是夢,願永生能做這樣浪漫的夢,就像顧城在《門前》所描述的那樣:“有一個門口。早晨,陽光照在草上。我們站著,扶著自己的門窗,門很低,但太陽是明亮的。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這樣的夢,這樣的人生,帶著一種韻勁,一種相思,更有一種難言的獨立姿態,詩意而隨性,懷舊而不眷念。

倘若浮生是夢,也願意做這樣雲淡風輕的夢: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爾後,於千年的時光中,遇到你,輕輕問候一句:“哦,原來你也在這裏?”

倘若浮生是夢,亦願意做這樣平凡的關於生命的夢:在似乎轟轟烈烈卻又平靜如沙漏裏的沙一般悄然歸向自己未知的生命的曆程中,體會順其自然,體會習以為常,體會無關痛癢,也體悟那些讓你後知後覺、留戀難舍、難以名狀的情愫。

浮生果真是夢。倘若越過世俗繁華的羈絆,看到“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那氤氳在生活中的詩意的倩影,倘若亦能超越去與來,榮與辱乃至生與死的限製,去看秋水長天,去看大雁齊飛,去竹籬把酒黃昏後,去稻花香裏說豐年,那麼即使長醉不醒也此生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