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一多曾評價孟浩然:正如當時許多有隱士傾向的讀書人,孟浩然原來是為隱居而隱居,為了一個浪漫的理想,為著對古人的一個神聖的默契而隱居。或許隻有這樣,他才不再自責於“不才明主棄”一句所帶來的命運定格。
從此,他不再掙紮在浮沉宦海之中,不再徘徊在求官與隱居之間。這次,他真正完成了一次救贖,一次自我的解脫與新生。這一次,不再念想終南捷徑,敢於在應韓公之約時喝得酩酊大醉,從此甘於做龐德公之後人,甘於保全終身不仕而為完整之隱逸“山人”。
有人說,孟浩然前世定為蓮,靜默清遠。而後為六祖慧能,悟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再後來,化身為孟山人,曆經坎坷,最後也歸於前世之本真,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人生一聲,孟浩然用盡一生的智慧看破凡世,用一首《題義公禪房》做以回應。從此禪在心中,不卑不亢,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自己的餘生練就了“不染心”之功力,化於筆端,亦如蓮之本性,不事雕飾、清淡簡樸、韻致飄逸而意境清曠。
因而,他的詩文流傳千古,亦代表著蓮的文化意味,自得超妙,一切天成,非人力所能強求。這或許是命運在給他最好的歸宿。
(三)
千百年已過,這位老於布衣的盛唐山水隱逸詩的開山之人早已不在,可是,蓮花依舊一季季地綻放,依舊有後人感歎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蓮花映影中,風姿依舊,依稀還可辨孟山人之“紅顏棄軒冕,白首臥鬆雲”的陶公遺風,可見其“醉月頻中聖,迷花不事君”的風流不羈。
古往今來皆是如此。都是這麼一般地於迷霧中追尋著各自的人生。難辨去路,難記來路。大千世界,紅男綠女,熙熙攘攘,霓虹閃爍,似乎條條大路通羅馬,卻又眾生百態,種種選擇、困頓、焦慮、失意、喧囂、浮躁讓人神經崩潰,擁擠不堪。
一個人身處的生存狀態,也常常會遭受質疑和不滿。生發“圍城”的幻覺,麵對煩瑣的生活之事,也常常會麻木而行屍走肉般想要煎熬過這段時間,也許人生都將被這樣煎熬虛度。麵對不同人事,或卑陋陰暗、扭曲價值觀,或浮華易變,與本心相違,麵對生平遭際之坎坷,麵對隨波逐流,陰奉陽違,麵對被傷害、被辜負……
總而,麵對這一切生之萬象,我們常常疲憊而憚於思考,常常漠然而甘於被蒙蔽。
人之初,性本善。每個人的本性也許都是與“蓮”相近的。在漸行漸遠中,我們忘了這一顆草木本心。雖不求人人做如蓮般的君子,但是在這塵世行走一生,我們也應學會“不染心”。
“不染心”並非是一種隱居才可達到的境界,此處卻頗有“大隱隱於市”的意味。這是一種“外化於外,內化於內”的境界。或許,做人做到“外圓內方”才能在最高層次上保護和展現自我的人生姿態。恰如蓮,品性恪守清高而脫俗,卻也不是一味如此,它也兼有果實、種子、藥物等實用的功能。這或許也是蓮花帶給世人的處世之道的開悟吧。
不要問年月,不要問來去,隻要能堅守一份心靈的淨土,不盲從、不慌張、不逞強,那麼總會有一株絕世的蓮花在你心靈的淨土上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一蓑煙雨而任平生,等到真的可以自如地坐看潮起潮落時,世事滄桑和人間紛雜就都不是困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