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盛年不再來,一日難再晨(1 / 2)

第一章

惜·流光·刹那生花

雜詩

東晉·陶淵明

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

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

(一)

潯陽江畔青煙嫋嫋,菊花叢裏長袖飄飄。當時光的車輪緩緩碾過,所有的此刻皆化作往昔。繁盛與衰落,成功與失敗,時間見證了一切,也撫平一切。

時間——世間最溫柔的字眼,亦是最殘酷的字眼。當五柳居士陶淵明拂袖遠去,縈繞在他身影裏的陽光輕撫著流年的悲傷。他沉默著,以最無言的沉默控訴著,反抗著,追尋著,以自己的行動譜出一曲亮節高風之歌。

天下誰人不識君,唯自光陰任自流。就連陶淵明也試圖亟亟抓住時間,卻終究望塵莫及。這無影無形的時間,把人戲弄成了小醜,卻又一直徘徊在人身邊,於無物之陣的包圍下,戰勝卻無從戰勝,逃脫卻不能逃脫。

那些壯誌的年華一去不複返了,如今,他又能對時間做什麼呢?

昨日的清晨早已消逝,歎惋感傷,無論如何不可讓時光倒轉。唯有一縷“舊時王謝堂前燕”的悲音回蕩在天際。

名士依然,盛年難再。敢問這世間何為永恒?

本有著“大濟於蒼生”之誌陶淵明,不幸出生在動亂潰敗的歲月裏,奸人當道賢人危,秉執清蓮的他始終不願附庸為權貴的奴輩,一腔報國之情終化為泡影。

歎往昔清明盛世,才盡其能,憶當年猛誌四海,叱吒風雲。而如今,已入不惑之年的陶淵明唯有歸園隱居,樂天安道,飲酒賞菊,聊以*。“永恒”在他的筆下已經超越了物質存在的桎梏,轉化為精神的永生。

先人已逝,可是他那“不為五鬥米折腰”的精神薪火相傳;盛年不再,可是他在人生價值與社會價值之間找到了微妙的平衡點。在詩歌裏,陶淵明以另一種方式存活,在他那淡泊高尚的精神裏獲得永恒。

(二)

紅塵初妝,誰與流年。在趨炎附勢,權貴橫道的年代,以清高狷介之德鶴立於雞群的陶淵明是孤獨的。

時光如細沙般滑過,東流之水不可複西,在孤獨詩人的心中,感受變得格外細膩。時間分外無情——盛年不再來,一日難再晨。一首《雜詩》便應運而生。

絕望之於虛妄,等同於希望。他並沒有一味地迷失在感傷憂愁中,他懂得理解,也學會俯視。在意識到歲月不待人的殘酷事實後,他由感奮發,決定把握當下擁有的,在悲涼的路上栽培出馥鬱的生命之花。這樣的詩句,既是勉勵自己也是警示世人。

漢樂府《長歌行》的作者發出慨歎:“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渾厚有力的詩句如洪鍾一般,發人深省。

青春短暫,轉瞬即逝,老大無成,人生虛度。而等到年老力衰再幡然醒悟,隻能徒歎奈何,於事無補。如今,已近知天命之年的詩人曆經坎坷之後,對待世俗和人生也萌發了與眾不同的態度。

麵對命運不可把握的蒼涼,他不曾回避也不一味沉浸在悲傷之中。

“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一句恰如與好友促膝長談,樸實無華。豐富的人生哲理便深深嵌在這十字詩歌中,催人奮發,令人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