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有信道:聽她母親的口氣,也就隨她這麼樣了,毫無辦法。
樓英又道:村裏人已經見怪不怪了,誰也顧不上她們這個破敗的家。家中沒有男人,就失掉了頂梁柱,離塌不遠了。大家都知道這次樓麗的瘋病的原因,所以也順其自然了,因為除了阿富,誰還願意自己找難受?
田有信道:阿富也沒有辦法,你如果主動退親,人家可以不退彩禮,他就虧大了。
樓英道:你說的也在理。但最重要的是阿富人品好,講誠信,不會因為別人病了就拋棄。
田有信道:阿富經常在我們麵前哀歎命苦。但真的從來沒有說過退親之類的話。
樓英道:也許瘋女人也感覺到男人的好了,心中也接受了這段婚姻。雖然沒有過門,但還是以妻子的身份去披麻戴孝,出山之後,就不在回娘家了。她母親也像死人似的,對她不聞不問。每到傍晚,人們總見到她,衣服翻過來穿,披著白巾,坐在水利溝邊,拿著枇杷樹葉往水麵拋,然後追著樹葉跑。
田有信道:跑著跑著,就被石塊絆倒,掉進水利溝裏了。
我道:聽阿美說是在樹上吊死的?
樓英道:她是瞎猜的。因為平時她就跑到樹上,所以大家都想當然,認為是這樣死的。
我道:這條入海的水利溝不深,怎麼淹得死?
樓英道:大家也這麼說。我們沒有親眼看到。村裏人發現時,人已經流到了鹽田邊。
樓英說著哭泣道:我今天聽到這個噩耗,就馬上找你們,希望同學們去料理這個事。這對親家太悲慘了。幸好還找到了阿信、阿聯、阿正去。
田有信也哽咽道:幸好我們去了,也算了了一段同學之情。。
樓英道:算了,木己成舟,說什麼都過去了。
田有信道:到村裏了,我們回去了,英姐你也忙了一天,快回家休息吧。
樓英道:你們都到我家去,洗個手才行。
我道:這個是什麼規矩?
樓英道:你不懂,隻是風俗習慣,今天是喪事,我們身上有晦氣,用柚子葉浸水洗手灑身就褪去了。
有句俗話叫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大家的心態都是這樣的,反正說了就做,別去較真。在農村,人人都循規蹈矩慣了,更沒有人認真去深究科不科學、有沒有根據,古來如此,誰也不想第一個吃螃蟹去改變它。
樓英一到家,就舀一瓢井水,吸在嘴裏,然後吐到地上,叫一聲:百無禁忌,大吉大利。
樓英看著我道:你和阿信就在院子坐下,馬上就好。
樓英出了院子,不一會回來,手裏已經多了幾根帶葉的柚子樹枝。她把樹枝放道一個剛倒了熱水的木桶裏,浸泡了一陣,然後抓起樹枝,往我身上揚,帶著柚子香的水珠直落到我的臉上、身上。
樓英一邊作法一邊道:大吉大利,百無禁忌。
樓英又提起樹枝在田有信身上重複一次。
田有信道:英姐這個動作這麼像家庭主婦來了。
樓英道:你們不懂,我們以後要管家,這些生活習慣不懂不行。
我道:我是沒有聽說過。
樓英道:好了,大家都散吧。
此時,大家沒情沒緒,巴不得少提這些事。互道了珍重,我們便往回走。
整個晚上沒有一絲睡意。躺倒在床上,腦海中浮現過去那種刻骨銘心的記憶,令人且喜且悲。在鎮中、縣中一起開心一起寂寞的點點滴滴,此時都奔湧如翻江倒海,不能自己。為了掙脫農村的囧境,小夥伴投身高考,屢敗屢試,多少辛酸,多少眼淚,多少困擾,一言難盡。而樓麗卻被命運捉弄,折戟沉沙,拋卻了一切,令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