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無盡黑暗(2 / 2)

說著,楊儒略顯佝僂的身軀緩緩挺直,竟然像是突然間變的極其高大一般,而他更是抬手在楊弘文肩頭拍了拍,開口的語氣透露著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自信:“放心!子義死不了!在廣州府,想殺子義、能殺的了子義的人,恐怕還沒出生!哼!就憑他田高朗一個市舶使,還以為節度府真不敢把他怎麼樣?!”

聞言楊弘文就是一愣,父親楊儒的話讓楊弘文感到有些摸不著頭腦,可有一句楊弘文卻是聽的很清楚很明白,站在身邊那透露著無比自信的父親親口說的,丁力死不了!

張府的花園極其奢侈,不僅是有由無數天然花崗岩組成的假山群,更是在其中有一池溫泉,而緊靠溫泉的另一側則是一條溪流,隻是很少有人知道這條溪水是靠著幾道天然的泉眼維持,而不是那種尋常的人工所造。

溪流旁的涼亭下,張匡和祥叔兩人已經在這裏坐了一個多時辰,自從晚宴結束送走節度使李迢和老友楊儒之後,張匡和祥叔便坐在了這涼亭之中。

一個紫金小火爐,猩紅的炭火上架著陶壺,石桌上卻有四個杯子,而且除了祥叔和張匡麵前的之外,另外兩個杯子中的茶水也始終都會被換上剛燒開的新茶。

溫泉不停的蒸騰出朦朧的水霧,讓涼亭下的兩人猶如置身仙境之中一般,而兩人之間的對話卻是有一句沒一句,像是兩人都不想專心理會對方一般。

“阿祥,你跟我這麼多年了,咱們也是從過命的兄弟走過來的,你跟我說實話,語柔那孩子的生辰,我是不是應該去扶胥鎮走一趟的?”整個晚上,張匡都始終在糾結這個問題,即便不像現在這般直白的詢問,但也會旁敲側擊的暗示坐在對麵的祥叔,隻是這種事情,祥叔本就不想多做摻合,自然是能躲一時躲一時,所以一個多時辰之後,讓張匡也忍不住直接問了出來。

但話才剛問出口,張匡就深深的歎了口氣,仰頭望了望天空那不太明亮的月色,看著騰空而起的霧氣不斷浮現在眼前將月光遮擋,張匡就有些沮喪的重新垂下頭將目光投向了石桌上的茶杯。

四年前,張氏商會正逢鼎盛時期,即便張匡當時與節度使李迢的關係已經非同一般,甚至是整個廣州府都沒人敢與張氏商會叫板,但擁有敏銳洞察力的張匡卻很清楚,張氏商會既然已經走到巔峰,必然會逐漸下坡。

而恰在那個時候,觀察使曹正調任嶺南東道,與此同時曹氏商會開始興起,而那個時候節度使與觀察使之間的關係還並不惡劣,所以張匡也就開始尋找另外一條出路,與觀察使聯姻,進行一場政治聯姻。

自古以來,政治聯姻就會有人付出代價,而當時張匡所能付出的代價,隻有自己的女兒張語柔。而且當時的曹向明在廣州府也算是一流的青年才俊,張匡甚至看對方要高過自己的兒子張明誌,僅次於老友楊儒的虎子楊弘文。

隻是,張語柔的性子卻不是隨遇而安,甚至是從小任性的張語柔完全不肯服從張匡的安排,加上當時的叛逆,張語柔始終都無法正眼去對待曹向明,更是在張匡私下定好聯姻之後的大婚前夕,張語柔在弟弟張明誌的幫助下,乘船出海進行逃婚。

而由此,也正式引發了張氏和曹氏之間的怨仇,當時的聯姻已經在整個廣州府傳的沸沸揚揚,可張語柔的突然失蹤就讓曹氏顏麵盡失,加上原本政治上就有些分歧,這一道原本並不大的裂縫瞬間裂開,而且是飛速擴大,也就造成了後來兩家商會勢不兩立的局麵。

想到這些,張匡又深深的歎了口氣,甚至是將那充滿無奈的蒼老麵孔深深的垂了下去,似乎恨不得躲在石桌下麵,甚至是藏在地下。

見狀,對麵的祥叔也隻能滿臉無奈的搖頭歎息,卻也不知道該去怎麼安慰張匡,以前發生的所有一切,祥叔都是親身經曆過的,可即便如此,若讓祥叔去評論孰是孰非,祥叔自己也無法開口。畢竟,站在張匡的角度去考慮,當初所做的一切完全沒有錯,或許會犧牲張語柔的一部分幸福,但是卻能換來張氏商會的再次登上一個新的高度的巔峰。

正當祥叔很是為難如何做出回答的時候,寂靜之中忽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而其中的幾聲呼喊更是將祥叔以及正苦惱煩愁的張匡驚的一個激靈。

“大小姐!大小姐!您慢點,您千萬慢點,天黑,小心,千萬小心啊!”

說話的是府內的下人,可這並不是重點,而是這話所說的人。

大小姐,張氏的大小姐,張語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