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熙說：“我們好像從白天走到了黑夜，又從黑夜走到了白天。”
“是的。”
李芸熙又說：“如果我死了，會變成一顆什麼樣的星星呢？會不會很亮很漂亮？你能找到我嗎？會不會沒人能認出我？”
沈和不高興地說：“你不會比我先變成星星的，我不會讓你先變成星星。”
“哈，好厲害的樣子，由你說了算嗎？”
“對，我說了算，不許！”
李芸熙笑：“好吧，你厲害。我還有一個問題。”
沈和說：“我不太想聽你的問題。”
“別這樣，聽吧聽吧！你說人死了以後，意識還存在嗎？”
“不知道，我也很想知道，可是知道的人並不能回來告訴我們，來告訴我們的人我們又不相信他。”
李芸熙很同意：“是啊是啊，就是這樣。”
李芸熙看著沈和的側臉，沈和的目光則看向遠處，他說：“我想起曾經看到的一個故事，有人問禪師，人們不相信輪回，不相信看不到的事，您怎麼讓人相信有輪回呢？”
沈和說到這裏停住了，李芸熙急急地問：“禪師怎麼說？”
“禪師問那個人，你能看見明天的太陽嗎？那人回答，不能。禪師又問，那你相信明天有太陽嗎？那人說，我明白了。”
李芸熙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這麼說聽起來是很有道理，很有說服力。但是，還是不一樣啊。我們之所以看不到明天的太陽卻相信明天有太陽，那是因為我們可以驗證，我們等到明天看到明天的太陽升起，一個明天又一個明天，從小到大我們經過了一個又一個許許多多的明天，所以我們雖然看不到下一個明天，但我們知道明天終究會有太陽，對不對？可是輪回呢？我們沒有辦法驗證，所以才會不相信。”
沈和摸摸李芸熙的腦袋：“你是個愛思考的孩子。”
李芸熙歎氣說：“可是愛思考在禪師看來，恰恰是冥頑不靈，沒有慧根。那些不思考不懷疑隻一味相信的人，才是幸運的人吧？”
“不知道，人是渺小的，身為人本身就是無法突破的屏障。不思考是愚昧，思考有時候會是瘋狂。”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李芸熙說：“我們繼續呀，剛才說到驗證，無法驗證。”
“是啊，無法驗證。”沈和說，“也許相對於身體的死亡，人們更害怕的是意識的消亡。如果意識不會跟隨身體一起死亡，那麼就還有光亮，還能保存著一點光亮；如果意識也消亡了，那就徹底的陷在黑暗之中，那就是徹底的虛無。”
李芸熙雙手抱住了沈和的胳膊：“就是這個，虛無，可怕，可怕的虛無。有時候，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會突然的有一種恐懼，毫無征兆，即使今天過得很快樂很開心，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也會突然的產生這種恐懼。那種恐懼，我也說不清楚，沒有辦法用語言來表達那恐懼到底是什麼。也許就是你說的虛無，害怕自己再看不到這個世界上的東西。我常常想像，即使我消失了，也能躲藏在雲朵上，漂浮在空中，看到地球上的一切，那就好了，那樣我就不會害怕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能看見是這麼重要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