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明哲剛一打開家門就看到李欣慈撐著頭坐在廚房吧台邊,發著呆,時不時抿一口手裏的紅酒。他想裝作沒看見從她身後走掉,顯然李欣慈並沒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鴻煊說今晚睡在實驗室。”李欣慈指了指桌上的字條,頭也沒回地說道。因為她沒有手機,一般家裏誰有事情通知她都靠字條,“他不是學計算機編程的嗎?為何還有實驗室?”
“呃。”蔣明哲覺得直接離開也不太禮貌,左思右想,隻好硬著頭皮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扯開高腳椅坐了下來,“他雙專業,機械信息工程?名字很複雜,具體我也不知道是什麼。”
李欣慈點了下頭,把杯子裏剩下的半杯紅酒,一飲而盡。然後起身去冰箱開了一瓶啤酒。蔣明哲第一次見李欣慈喝酒,印象中她一直像個老年人一樣捧著熱茶,“你怎麼了?”
“你這是在關心我?”李欣慈晃了晃啤酒瓶,又回到了座位上。
“也不算,我隻是擔心你喝醉,現在家裏就我們兩個人,管家今晚休息。你要是醉個不省人事,除了我沒人能照顧你了。”蔣明哲很坦誠地解釋道,“我明天還有報告要交,所以我希望最好別讓我浪費時間。”
李欣慈歎息般地笑了笑,“我要是能喝醉就好了。”看了看啤酒瓶中的液體,“你說這些啤酒,味道本來就不好,要是還喝不醉的話,買它們幹什麼。”
蔣明哲尷尬地解釋道:“這個貌似是鴻煊買的?估計是平時喝?”
“是嘛?”李欣慈看了看啤酒瓶上的字,撇撇嘴,“所以說讓你們貼個標簽,我在想何時李管家這麼懂我,還給我備酒。”
蔣明哲有些好笑地看著李欣慈,兩人各撐著一側腦袋,對視著,“要不要我陪你喝?”
“不用不用。”李欣慈連連搖頭,“我可以直接代謝掉酒精,速度比常人快十幾倍。況且你年紀輕輕的,喝酒傷身。”
“我下個月就32了。”蔣明哲輕輕地說道,隨即覺得自己的年齡在李欣慈這裏的確是年紀輕輕,自嘲地笑了笑:“當我沒說,有時候很容易忘掉你比我大。”
李欣慈聳聳肩,調皮地眨了下眼,“我活這麼久,年齡自然裝也能裝的很像。”
“也不盡然。”蔣明哲看著她眼眸裏的流光,輕輕地說道,“人的眼睛能流露出很多東西。”
“是嗎?”李欣慈不以為然,然而還是順著他的話問了下去。“你能從我眼裏看到什麼?”
蔣明哲聽罷,抬起頭認真地看著李欣慈的眼眸。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端詳李欣慈的眼眸,裏麵似乎含著太多的水,周圍灰褐色的瞳仁些微收縮著,中間的瞳孔深不見底。她的眼睛裏蘊藏了太多的情感,但是連蔣明哲也看不透這其中所為何。就好像深夜的海麵,看似靜謐無浪,但是你永遠不知道海底是怎樣的風起雲湧。蔣明哲忍不住注意到李欣慈左眼角下方的那顆淚痣,呈現出一種朱砂般的紅褐色。
這顆淚痣恰好靠近她的顴骨,蔣明哲的目光不由得順著臉頰一側移動,略過她小巧的鼻翼,最後注意力來到了她的嘴唇上。原來她的唇如此之薄,帶著健康的紅潤色澤,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見過女人嘴唇上什麼都沒塗的樣子了。身邊太多的濃妝豔抹的嫵媚女子,不是說化妝使人俗豔,他其實隻要是漂亮女孩,畫不畫妝美麗的程度都是一樣的。但是,到了李欣慈這兒似乎一切原則和定律都不複存在,他就覺得此時素顏的李欣慈具有一種神仙般的氣質,他甚至無法想象濃妝的她會是什麼樣。她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透著一股仙逸之氣。如果說那是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內涵,那就忽略了她憐憫慈善的一麵;但若說她真的心懷天下,憐惜蒼生,卻又拋棄了她孤離的風骨。語言似乎並不能描述出她的風度,眼前這個女人在蔣明哲眼裏忽然變得無比複雜神秘。
“恩?”李欣慈被盯得太久,有些不自然地示意蔣明哲。
蔣明哲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開口說道:“你知道文學作者寫作的時候,經常把眼睛比喻成這樣那樣的東西。什麼一汪清泉,深邃星空,一潭死水,死魚眼,桃花眼……這樣的。”
“所以,你想說什麼?”李欣慈聽著他的比喻,嘴角揚起一抹掩飾不住的笑意。有時候蔣明哲也挺好玩的。
蔣明哲注視著李欣慈的眼睛,似乎在尋找著恰當的表達,“我覺得你的眼睛像……深夜的大海。晚上天太黑,除了燈塔周圍什麼都看不清。”蔣明哲說著不由得湊近了一些,李欣慈幾乎可以聽見微弱的呼吸聲,“但是燈塔就夠了,因為航行的船隻,隻需要燈塔就能找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