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瀚冬沒有回答,他隻是緊緊的抱著許無心,懷裏的許無心這一刻因為酒勁,睡得昏沉沉一點知覺都沒有。
隻有這一刻,她才仿佛是真正被他擁抱在懷裏的,而不是像前一刻那樣,冷漠,疏離,完全不認得。
梁瀚冬在想,如果此刻,那雙眼睛再用那種感情看他,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會發瘋,他的心裏有一種毒液,滋擾蔓生著,也許,他覺得自己會把那雙眼挖出來,寧可鑲一顆玻璃珠子進去,他也不想再看到那眼神。
可是此刻,就那麼安安靜靜懷裏躺著,梁瀚冬卻覺得,這麼多年來他頭一回覺得心是滿的,身體是熱的,靈魂是真實的。
肋骨下的疼,徹底的消失。
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就好像中國人總是說,人是有三魂六魄的,許無心是他的三魂,抽離了他整整五年後終於歸了位,所以他才會覺得完整。
可是這種完整,是虛幻的,梁瀚冬很清楚,橫亙在他們中間的,不僅僅隻是一點點的問題,蕭梟問他要怎麼辦,他其實也是茫然的。
可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這一回,他是絕對不會放手的,哪怕天塌地陷,便是老天爺要擋著他,他也是會遇神殺神,遇佛弑佛。
他拿大手拇指,劃過那張臉,當初胖乎乎的,近乎圓潤,如今瘦的可以鉻手,即便是皮膚,也早不如原先的滑膩,歲月對待女人有時候是殘忍的,它讓一個男人四十,還可以是一枝花的新鮮,可是女人……
亦或者,其實這,都是人為的冷酷。
手底下的無心這時候乖得讓人心疼,梁瀚冬看她臉有些發紅,天堂雅閣的製服很挺括,但是也肯定不適合睡眠,順手就把那領結鬆開來扔到一旁,然後他幽藍的瞳眸便在一點上攣縮了下。
銀色的跑車無聲而迅捷得在寬敞大道上疾馳,這時候大多數地方還是很空曠的,蕭梟將車子穩穩當當停到梁瀚冬私人別墅區的地下車庫,還沒等他出來,梁瀚冬一抬腳就抱著許無心竄了出去,一轉眼就消失在電梯口。
後頭蕭梟有點發愣:“丫好歹老子送你回來,說句進來坐回會死啊?”
位於京城這塊黃金地段的黃金別墅,梁瀚冬在這一處房子的裝飾與很多地方作為他落腳的私人住宅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許無心現在醒著,如果許無心此刻還記得,可能會感慨,梁瀚冬這人別的什麼都好,就是往日這品味,和戀家的許甜大不相同。
在最初的幾年相處,許甜總是喜歡不遺餘力的去改變梁瀚冬房間裏的設施,那些硬朗的,後現代的,混不吝的,以及土匪化的裝飾,在許甜看來,那種窩,不叫家,最多隻是一個宿舍,旅館。
以前梁瀚冬要怎麼過,許甜不管,自打覺得要做梁家媳婦起,她就不遺餘力的想法子將梁瀚冬的品味向所謂高雅靠攏,在她看來,一個充滿人氣的家,不能和硬朗的辦公室,頹靡的會所,或則淩亂的宿舍一樣,它應該是溫馨的,帶點浪漫的,色調要柔和,所有的家具都應該整潔漂亮才是。
花花草草是不可少的,她以前常說,家是人生的根本,她還說,曾國藩對家中老屋的匾額題字,八本堂,詩書以聲調為本,讀是以訓詁為本,治軍以不擾民為本,八個根本的根本,便是家,所有脫離了家,便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
那個時候梁瀚冬對於非要他聽這些話的許甜有些煩,一個自以為家學淵源的女孩隻當她應該左右他的人生,那種老八輩子的過氣玩意,拗口叨叨的,有什麼意思?
可是很多年以後,當他總是在夜深人靜一個人坐在空曠的臥室裏的時候,回憶起這些,竟然那麼的清晰,而且深刻。
許甜不是要訓導他什麼,她隻是真的,真的很想很想有一個屬於他倆的家。
她曾經很重視那個家。
可惜,那個時候他不懂,在於他來說,外麵世界那麼新鮮,一個睡一晚的地方,要那麼精細幹什麼?外頭有的是專業的人布局出來的精細玩意,哪還用得著這裏頭費心?
後來他在決定把許甜接出來的時候,就開始物色一個像樣的,像她曾經和自己說過的,那種,有山,有水,有綠樹,有花園的地方。
他特意請了江南園林景觀大師來設計了這個別墅的外部氛圍,這裏的住在外頭看是一整片區域,裏頭所有的單位都是自己一個的小天地,有人喜歡西洋氛圍的,有人喜歡中式,鬱鬱蔥蔥的參天大樹下,掩蓋著這些看不見的奢華。
內部的設計,梁瀚冬憑著驚人的記憶,將當初許甜在他原先住宅裏改變的所有細節近乎完美的複製過來,落地的雕花罩,千工八步的金絲楠木雕花床,古雅的博古架,不知道的人絕對很難將梁瀚冬和這樣一個古韻十足的家居聯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