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曆七年,恰逢端午佳節,各地一片繁盛熱鬧,宮內更是一片勝景。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此時到了而立之年的轅成帝卻已早早看透了一切。自立王以來,他便馬不停蹄地改變舉國上下的政風、民風,推行治國安邦二十一策。萬民自發地為轅成帝在天南地北築九五轅成塔,歌頌轅成帝的豐功偉德。他卻更像在證明什麼。
人們卻漸漸淡忘了成就這樣一個輝煌盛世的幕後推手,或者說是沒有人敢去提及。
一代天驕、盛世明君開創了如此太平盛世,此時卻久久佇立在獵獵風中,在宮中城樓上,靜靜地看著東郊。讓自己一時間遠離了身邊的觥籌交錯、雲歌舞袖。坐上了那個位置後,他保留著他的高睨大談,卻再也沒能與誰談笑風生。可他告訴自己:他不能後悔。
轅成帝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戚執看著那個背影,君臨天下、氣宇軒昂卻少了當初的狂傲,略帶點寂寞、孤獨。
戚執悄悄走近,說:“皇上盡心盡力,可以無悔矣。還望皇上以龍體為重、以社稷為重。”
如今身係一個國家,戚執也擔心,有一天,那個人再也堅持不住了。
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注定了此生終將身不由己。
轅成帝沉默了一下,說:“明日又是十六了。”
十六,是個有甜蜜的日子,也許應該就這樣笑著等來。
可是,過去的那麼多十六裏,也有多少是那個人不願觸及的回憶?
一切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
上官櫟也悄悄走來,示意侍女退下去。
“懷憂見過櫟皇後。”戚執低聲給上官櫟請安。
“戚先生,既無外人,不必多禮。你派人把我叫來,是皇上怎麼了嗎?”
上官櫟扶著戚懷憂,以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那個淒涼的背影,那是她深愛了半輩子的人。
戚執卻一如既往的守著規矩:“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還是莫要落人話柄。”戚執歎了一口氣,又說:“如今也就你的話,他能聽進去些。你還是多去勸勸他吧。”
或許,正是這些所謂的法則、條令,讓他們一再承受失去,讓他們別無選擇。
上官櫟無奈的搖搖頭,說:“不勸了。我真是想不明白,脾性一樣倔的人卻能這樣要好。”
上官櫟輕輕地走到轅成帝身邊,說:“若有心,當讓他活在你心裏。”
她愛的他始終沒有從中邁出來。她什麼也做不了,隻能任由他這樣懷念,這樣看著他。
“心?他曾說,在此存活之人無心,唯有利和欲。”轅成帝苦笑道。
上官櫟搖搖頭說道:“不一樣了。現在這裏有他的痕跡,他把這裏和戚先生留給了你。”
“我不信。”轅成帝一個轉身,利落地拔出那把錦盒封存的長天劍。
幾道白光劃過,在地上刻下幾個大字‘上銜百裏下冥泉’。
百裏長天,萬裏冥泉,原來早已注定咫尺天涯。
公公看了看情況,走到戚執身邊說:“丞相,宮外跪有一男子,守城的人實在趕他不走。”
戚執心頭一緊,問道:“那人可有帶些什麼?”
戚執轉頭望向轅成帝:要你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盡頭的人,最終還是自己回頭了。
“聽說身上確實有背著什麼,跪在那兒好半天了也不開口。好像就讓人捎了一句話。”
這是從未有過的先例,按照以往豈能容得布衣在宮門外長跪,這豈非有失皇家顏麵?可轅成帝卻偏偏反其道而行,頒布法令不僅允許布衣攔駕告禦狀而且可以就在宮門外訴苦。
隻不過,這一切看似荒唐的要求都隻為了那位故人,一個可以說服轅成帝做任何事的人。
戚執轉頭暗中瞥了一眼轅成帝,問道:“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