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九章(1 / 1)

我願意在你的眠床上安睡一輩子不醒。

到了,到了強巴的住的地方。

我說不出話來,許久,許久。我的眼裏含滿了冰冷的淚水,原來強巴一直不肯讓我知道他住的地方,我現在明白了為什麼。

這是一個特殊的家,一個原始的家,一個和大自然融合在一起的,家。

茂密的原始森林縱深處。

起初,我真的沒有看出強巴的屋子在哪兒。

等走近了,才發覺它的輪廓。它,架在兩棵挨得很近的大樹之間的縫隙中,我想到那句不屬於我們這代人的一個詞彙:在夾縫中存活、求生。嚴格說來,小屋是懸掛在兩棵彎曲的樹幹中間,離地麵大約一米多高的位置。屋簷掛著一個古老的風鈴。臨屋門那兒連接地麵的階梯,是用不規則的石片與石頭壘砌的。

屋如其人。

其實,當靜下心讀著這與樹渾然一體的屋,被我心血來潮命名的樹屋,會很自然地聯想到棲息於千年古樹上雄鷹,它一方麵堅如磐石,又可以隨時張開蒼翠的羽翼翔入霄漢。

我小心翼翼地踩上台階,石階很踏實。我彎腰邁進屋門,在進屋前的那一瞬間,我不由地把頭低下來了,身體也必須彎曲著,隻有這樣才能進到屋裏。小屋裏被黑暗籠罩著,我閉上了眼,讓自己寧靜一會兒,我擔心強巴會聽到我的心跳聲。睜開眼時,已經有些適應這裏的光線。樹屋的柱子,自然是那兩顆大樹,四麵的“牆”,是用不規則樹的枝條圈起的,分不清哪是梁哪是檁,隻看到屋頂用對稱的四根沒有剝掉樹皮的小樹幹做椽子。牆圍是牛毛氈,繞屋一圈,用指頭長短粗細的樹枝削成楔子釘在圍牆上,露出的部分可以掛東西,我正好把自己的挎包掛上去。屋子的側麵和斜頂上,開了兩個報紙大小的窗戶,側麵的窗戶居然還有窗簾,是用犛牛毛發編製的,一綹一綹地搭著,拿手可以隨意撥開。地板,是用不規則的樹的枝條鋪成的,上麵鋪著幹燥的青稞草,青稞草上麵墊一層半寸厚心狀的金黃色樹葉,樹葉上麵走的位置鋪了一條黑色牛毛氈,踩上去軟軟的,很有彈性,一直通向窗戶。靠窗戶下麵的木墩上,放著一件幹淨的白色羊皮襖,旁邊一個很大的黑色牛皮包掛在圍牆上凸出的樹枝上,跟我見到過的棕色皮包大小一樣。我好奇地扒開一看,裏麵裝的是風幹的牛肉,還有碎奶渣,方便麵。

強巴遲一些進的屋。

“睿璽,說說對小屋的印象。”

我沒有語言。

“遮風,擋雨,禦寒。”強巴替我回答。

我有些激動,上前用手摸了一下強巴的臉頰,都有胡子茬了,糙糙地有些紮手,我心裏也被糙糙地紮著。我勉強苦楚地笑了一下,仰臉迎向強巴,“噔”地被磕了下頭,眼淚也被磕了下來。

“強巴,你這樣高的個子,怎麼可以站起來?”

“我不用站起來,進來後我盤腿而坐,眼睛望著窗外的雪山,樹林,手,撫摸著這一塊石頭。”

我這才注意到臨窗戶下,黑牛毛氈上有一塊奇特的像西瓜那麼大的一塊石頭,顏色很像強巴的腰帶布達拉宮紅。

“為什麼要撫摸石頭?屋裏要石頭幹什麼?”

“不為什麼,就因為它能給我溫暖。”

我伸手撫摸了一下那塊石頭,圓融,冰涼。

“強巴,你騙我!”

“來,睿璽。”強巴擦幹了我的淚痕,說:“不讓你來看,你偏要來,看了,又開始可憐我。睿璽,我不喜歡被人憐憫,我這裏一切都是大自然賦予的。每天,深夜聽野獸的吼叫,清晨聽鳥的鳴唱,不時還會有大熊小熊像客人一樣來看望我。這兒,就是我對你說的我的窩、我溫暖的家。”

“強巴,你就騙我吧,你就把睿璽當弱智吧。”

“睿璽,我沒有騙你,更沒有把你當弱智,我為什麼要騙你呢!我隻是怕你接受不來我這樣野性、原始的生活,所以,也就一直沒有敢帶你來這兒。”

“睿璽,下麵還有好東西等你看呐。”說著,強巴領著我走下了樹屋,來到了樹屋的側麵。那兒,出現了一塊長方形的床的模樣的巨大石板。

“你看,天然的溫床,你摸摸。”

我拿手一模,果然上麵溫溫的,指頭在上麵呆久了還有些燙。我驚奇地看著強巴,一時無語。

強巴把我的手抓起來,“小心喲,會燙出泡的。你別奇怪,西藏有許多不被世人發現的驚奇呐。冬天的時候,我回來後把那塊紅色石頭拿下來,放在這裏慢慢地烤熱,烤透,拿回屋裏,要比都市裏的熱風空調自然暖和。這上,還可以烤雞蛋,烤餅。對了,睿璽,你剛才在屋裏看的那塊石頭,是我在天葬台上發現的,它是一塊隕石,是輪回到天上的人特意給我送下來的,全世界上就這麼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