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斷繼父的話:“我就知道你做不到,你別找來一大堆的理由來支撐你的所謂的道德理想,章澤輝,你虛偽,你不敢打破我們之間的秘密,你怕你的事業會被那些想搶班奪權的人摧毀,你的前途就此斷掉。還有,你和我母親已經形同陌路,你們的愛也早就死亡了,盡管你們在人麵前裝作很恩愛的樣子。你知道嗎章澤輝,我受不了你們這樣的做作,受不了你們這樣的虛情假意。”
“睿璽,我知道你是個追求完美、理想的女孩。你的骨子裏浪漫唯美,可你強烈的自尊會害了你,睿璽,你要學會忍耐,學會適應,學會寬解自己。”
“你走吧,偉大的陰謀家,謊言家,商界巨頭,別再給我小女子上課了,我不願每天活在謊言和惶恐之中!”
“睿璽,我不是你說的那樣。你不懂,真的不懂。”
“是的,我的繼父,我是不懂,好了,你走吧,別再央求我回去了。回去,每天麵對你和母親,我們三個人都浸泡在假笑和虛偽中,還有那見不得天日的偷情。我受不了、受不了啦!”
“璽兒,別這樣喊叫,睿璽,我何嚐不痛苦。可你知道,男人哪能隻要愛情,沒有事業、地位的愛情,隻是個空殼,幾天就會癟下去的。”
“章澤輝,又拿你的宏圖大誌來當擋箭牌了,我受夠了。你快走吧!”
繼父看著我,少頃,冷冷地說:“睿璽,你才經曆了多少,我不想和你理論了,等著吧,等有一天你走入社會,你就明白了錢是多麼的重要,社會地位是多麼的重要,受人尊重是多麼的重要,沒有錢,沒有地位,自尊會低到塵埃裏的。”
繼父最終也沒有說動我的心,他在失望中走了。
看著他痛苦的背影,我大喊一聲,這一聲喊叫連我自己都覺得驚訝和荒誕:“我——想——彈——琴。”
一周後,鋼琴被空運過來。
在西藏一個叫烏托村的屋子裏,我第一次打開琴蓋,流著淚彈起了肖邦的《前奏曲》,這,也是我重新選擇人生的前奏。
一曲終了,我坐在地毯上,久久地發愣。
如果不是繼父強烈地叫我學習音樂,我也可能當了詩人。我對詩歌有著強烈的著迷,我每天除了彈琴,剩下的時間就是閱讀泰戈爾的詩,閱讀海涅的詩,閱讀(李笠)裏爾克的詩,閱讀詩集成了我的必備課程。我告訴過繼父我要做一名詩人,繼父不屑地笑了,說這個世界上最不靠譜的職業就是成為詩人,當你最落魄的時候,做一個鋼琴老師,還能喂飽自己,而詩人,隻能挨餓,流浪,自殺。
這時,我聽到門外嘰嘰喳喳地說話聲,走出門外,站著一幫孩子,一個個認真地看著我。一個叫江多的孩子,蟲子一樣的鼻涕掛在嘴唇上,看著我憨憨地笑。我被他的模樣逗笑了,問:“小江多,你笑什麼?”
江多拿手背擦了一下鼻涕,笑著說:“姐姐,好聽。”
我走過去遞給他一張紙巾,他接過去,放到鼻子下聞了聞,舍不得用。
我問他:“江多,怎麼個好聽?”
“嗯……就像我阿媽敲鍋的聲音,叮當、叮當的,就是好聽。”
“ 嗬嗬”,我被小江多的話惹笑了。一時間,我忘掉了繼父,忘掉了母親,忘掉了所有的煩惱,滿世界惟有那雪山下叮當叮當的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