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鬼三是一家早點店的老板,在這個小鎮上開店鋪可有一些年頭,店子開在最繁華的商業街與文化街十字路口,生意一直不錯,雖然說是早點店,隻賣一些點心零點,可一天到晚總是客流不斷,幾年下來,可有個好賺頭。
己時已過,客人漸漸稀少,小二鬼三一邊吩咐著夥計清點,一邊走出店子本想曬曬太陽吹吹春風,可是剛到門口,他便後悔了。
從骨子裏後悔。
直恨自己為什麼要走出店子,恨得巴不得能砍自己幾刀。
他是怎麼了,真有這麼嚴重以至他後悔得想砍自己幾刀?
如果他後悔了,再走退回店子裏不就夠了麼。
可是——
已經晚了。
太晚了。
雖然那隻是一瞬間,一抬眼的功夫,他痛心地後悔自己看見不應該看見,如今確已看見的人。
正是因為他看見那人,所以,他才從骨子裏後悔,還從骨子裏感覺到一股冰一般的冷慢慢地從脊梁骨中升起。他看見的人足以令他感覺到象是骨頭裏紮進了刺似的寒冷!
小二鬼三顫了顫,怔在門口。
他亦非沒有想過及時退回來,甚至在他看見他認為絕不應該看到的人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低下頭,然而,連他自己還是認為晚了,太晚了!
晚到想後悔都來不及的地步!
大多數人都有這樣的一個心理,那就是在已經意識到做錯了什麼事之後,縱是連後悔都來不及的時候,人們通常所做的還是想盡力地挽救,哪怕是根本無力回天!
就象是小二鬼三,在他愣了一下之後,他差不多是拚命般猛然旋身,迅速退進店子裏,再逃一般地躲進賬房,一連抖了好幾抖,還是沒有靜下心來。
正在清賬的小二鬼三夫人瑟林娜見他慌慌張張地奔進賬房,臉色蒼白如紙,手腳還在不停地抖縈,張口便問:“鬼三,你……怎麼……唔……”
瑟林娜的語終是沒有說完,小二鬼三便有了反應,一雙大手疾時抻過去,一把便將瑟林娜那張檀口捂住。
“我的祖宗姑奶奶……不要叫了……我們完蛋了!”
小二鬼三一邊在瑟林娜耳邊小聲地解釋著,一邊拿眼睛投向店門,目瞅著是不是有人要走進來。
一直到好久沒有看見有人走進來,而被捂住口鼻差點沒有窒息的瑟林娜拚命地掙紮引起他的注意,他才敢將那隻象是粘了膠似的手慢慢地挪開瑟林娜那張粉臉,可他那雙帶著恐懼的眸子,仍舊沒有離開店門。
店門外閃現數道身影,人影一晃,便踏進店子裏。
心裏一涼,小二鬼三直感覺毛孔都炸開了。
目視著幾個吃客,小二鬼三馬上穩定下來,一張灰青的臉,霎時流露出對“上帝”的笑容。
晃身進店的那幾個吃客,並非是他後悔見到的人。
“鬼三,你剛才說什麼?”喘了好一陣氣的瑟林娜如舊氣喘如牛地問道。
擔心後的餘悸還是有的,小二鬼三的臉色再變陰沉。
“天啦……剛才……剛才我看見了我們惹不起的人物……我生怕找我麻煩!”
“誰?”
“他們是——”
咽喉猛地滾動,下麵的話突然被小二鬼三哽進喉裏。
因為,就在他將要說出那人是誰的時候,夫妻倆同時聽見,店子外麵傳來了另一種聲音。
一種不是人發出來的聲音——
器皿鍋具桌椅雜物被砸碎的那種極是刺耳的聲音。
小二鬼三的臉再一次變得蒼白無色,幾乎是同一時間,瑟林娜的那張粉臉亦變了,而且,比小二鬼三的那張更難看,難看得就如同一柄明晃晃的刀子剮幹了血。
不隻是他們夫妻,店子內的吃客包括夥計們,麵色齊變,而且,在座的吃客們在同樣的一聲驚:“啊——”裏,忽是站起,每一雙眼睛都挪向店外。
不用說,店外有人在搗亂,而且已經砸碎了不少的東西。
砸碎器皿的人,會不會就是小二鬼三後悔看見的人?
店外的破碎聲驟停。
店內的叫嚷聲驟起。
不同的臉孔不同的眼神不同的表情,包括此時此刻已戰寒寒得的小二鬼三夫婦二人在內,他們都在等待,等待著應該出現的人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