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一絲殘留的烏雲不安地浮動,原本澄澈的月兒,也隱沒在了那雲層之間,若隱若現。
一個在白日裏熱盈歡騰的小鎮,褪去了白日裏的浮華與喧鬧,在夜幕下沉沉地睡去。
在這小卻又分布極其密集的小鎮裏,有一立天雄立的建築,在夜霧迷蒙中熠熠生輝。
漆紅色大門,上綴黃金圈環,大而粗獷的尺寸。
門兩旁,蹲伏兩座石質雄獅,更增威武霸氣之風。
邁過門向裏看去,一個碩大的庭院裏,齊整排列著兩列身材壯碩的官夫,筆直挺立,絲毫不改站姿。
庭院再向裏走,便是成連一排的堂屋,其中一屋,隱隱來人聲。
這屋,龍鳳雕花窗,內置梳妝璧台,雕花香木圓桌,再內,掛立一櫻珠簾,一香麝木流雕花床臥立,塌頭,一流線美人靠上伏。
塌頭,一女子蜷曲身姿,微闔了眼,似是沉睡。
塌前,一身著青衣嬌小女子,撲打蒲扇。
“小姐,近來睡得可還好罷?奴婢聽說您近來睡得不安穩,特地討來這安神香,以求得小姐安眠,不知……”
婢女小青喋喋不休,讓人無端心煩。
“老爺太太說了,小姐您不能……”
我的手緊緊地握了個拳頭。
“好了,我如今有了些許睡意,你退下吧。”
那勤揮動的手驀地滯了一滯,旋即,有重新揮動起來。
“小姐,還是許了奴婢給您扇一扇吧,今夜暑氣微重……”
塌頭女子緊闔的眼,輕輕地張開了。
看來還真是喋喋不休個沒完了,我頓時覺得一股戾氣直湧心房,我騰地坐起身來,奪過小青手中的蒲扇,揮手衝著她劈了過去,巨大的扇葉在空中撲騰起一道風來。
小青連連後退,躲閃不及,踉踉蹌蹌地接連後退了幾步,遂立轉身奪門而出。屋外傳來她的陣陣驚叫。
我起身坐在那塌頭上,看著撲倒在地的蒲扇稍稍愣了愣神。遂再默默然躺下,心神不寧地拉扯著被角,輕輕然闔上了眼。
“聽寒,怎麼還是這般愛動怒?你這男兒脾性還真未曾改過一分罷。”屋的一角,梳妝璧台內側,一個清逸厚重的聲響起。
我緊緊握住被角,不發一語,卻是再度睜開了眼。
屋裏並未燃著燈炷,清寒的月光透過窗上鳳樣精雕傾瀉到地麵,使得那屋角的身影也是隱約可見。那般英氣勃發,煞是耐看。
愣神間,那身影晃了一晃,已經徑直走向床來。
一陣清脆的櫻珠簾響動。
不由分說地,他抱起我的腰身,一手攬住,穩穩地靠在了美人靠上。
他身上陣陣的墨茶清香徐徐入鼻,方才的躁動不安竟漸漸平息下來,感覺越發不能呼吸了。我看著他不由分說湊近的唇,竟鬼使神差地迎麵而上。
就這樣,他的舌尖輕鬆破了我的唇關,又破了我的齒關。我感覺到周身升騰的熱意,意識誠然模糊了起來,周圍的空氣好像也不能讓我得以暢然地呼吸。那幾縷月光襯著他,好似神仙光束,讓他的身影也愈發模糊。
末了,他環抱著我的腰身,我斜靠在他的胸前,隨著他胸膛的起伏,慢慢喘息著。
“子辰,你明日即來我家提親可好?雖我們從小便定下娃娃親,但若不提,此事終也隻是一紙婚約,不大算數。”
腰身緊緊纏繞著的那隻手臂微微鬆了一鬆,我感覺到了他微微的遲疑。
夜很黑,屋子裏的月光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蹤影,漆黑一片……
不知怎的,一種不安騰騰地升上心頭。
“聽寒…”沙啞的聲音響起,似乎難以啟齒一般,我分明聽見他胸膛間的律動更加來勢洶洶。徒然地,我越發緊張起來。更緊地靠近了他,氣息弱弱地回了一句:“嗯?”
一片死寂……
“聽寒,爹娘執意要我上青雲山學習武藝,作個武客,父命難違,怕是此番我定要與你久別,先上青雲山去學他個兩三年,結親之事尚不能圓,但我已與你自小定下娃娃親,姻緣在此,不必擔心節外生枝,你且好自為之罷……”
我略略抬頭,看不見他的眼睛,有的隻是兩個漆黑的眸子。我失了失神,他如今是要與我久別?那這麼些年的情意,就要以一句“你好自為之罷”以作個了結嗎?
可是,前一刻的火熱與後一刻的冷漠,確是著著讓我不得擔心不會節外生枝。
“……”還未想好該如何作答,子辰已經起身前去,隻留下一個清寒的背影。“這些個日子,你且好自為之,莫要太思我歸,亂了常……”
啪的一聲清響,房門已被闔上,塌頭無力坐起的女子,再度躺下,緊緊地蜷曲了身體。
我看著那屋門外早已模糊的身影,一個寒戰,我想,對我而言,今夜定將是個不眠之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