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鑰匙(1 / 1)

小民的故鄉是蘇北的運河畔的一座古老的小鎮。聽老一輩的人說,鎮郊的那棵古老的參天老銀杏樹活了一千多年了。還有鎮中的那座爬滿了青苔的古

塔,也不知道經曆多少朝代了。然而給人印象最深的,還是那條橫穿小鎮的運河上的那木橋了,據說那是清代末科狀元張離先生捐資建造的,人民喚它“狀元橋”

。狀元橋高高地架在運河上,到了夏天,可是個非常熱鬧的地方。每當夜幕來臨,星星眨眼,晚風緩緩地蕩起,勞碌了一天的人們,端著小板凳,小竹

椅,三三兩兩地到橋上來納涼。從跨擴的運河上吹來的涼風趕走了嗡嗡亂叫的蚊蠅,吹幹了人們肌膚上的汗水,認人陿意極啦!而那夜,必會有人說大書,從古代

說到現在,是無奇不有,真是有這無窮的樂趣。

說大書的好手是個姓唐的幹巴巴的老頭兒,他是鎮東太子廟的一個管香火的老廟祝,每夜總是要顛顛到橋上來說上幾段,吸引了很多的聽客。他上通天文,

下知地理,鎮上掰掰指頭也掰不出第二個像他這麼“博學”的人了。

也許就因為這些,狀元橋成了小民每夜必到的地方了,而且也是唐“博學”的忠實的聽客。

在一個月朗星疏的晚上,流螢點亮了閃閃的燈籠,紡織娘彈響悅耳的琴聲,蚯蚓吹了“噓噓”的夜蕭,蕭民喝了碗燕麥粥,跑上橋,唐“博學”的周圍早已聚集

了十多個人。他們每次開場前總要咳嗽一陣,這大概同京劇的開場鑼鼓優質同樣的奧秘。

小民跳上去想要占一個好位置,最好是昨天的那個地方,背靠橋欄杆,麵朝唐“博學”,舒適而又可以看到唐“博學”的動作表情。但上得橋來時,卻看那地方

那個瘦靈靈的旺發占了,旺發沒娘,就靠父親打短工來供他吃飯念書,在孩子群中,是個“眾人欺”。可今天他竟然占了他的位置,使我心裏老大的不快。但大書一

開場,頓時把小民這種不愉快的情緒掃去了。

唐“博學”今天說的是“薑子牙火燒琵琶精”。這使小民想起每年春節,家家春聯的橫批:“太公在此,百無禁忌。”這“太公”據說就是薑子牙,他該是個法術高

強的神人。果真唐“博學”一字一板地說的有聲有色。馬上,聽大書的人更多了。

橋上下飄來了一長聲不入調的京腔:“龍格裏格裏龍格............,"那腔調由輕轉粗放,像炸彈的引爆:先是導火索的癡癡燃燒,以至爆炸,卻又嘎然而止,大

概是換不過氣了。不用說,人們都曉得,這是太子所的黃心鴻到了。

黃心鴻走上橋來。他打著赤膊,一身的肥肉,穿著香雲傻短褲頭,一雙皮拖鞋,踢踏,踢踏,踢踏,很入節拍,而掛在右肚皮的一串鑰匙,在容容月色下

特別拉風,在小鎮上,鎮旅遊這麼大串鑰匙在腰間嘶拉嘶拉的響,真是夠奪人眼球的。很能說明一個人的身份。因此,天氣再熱,就是打著赤膊,黃心鴻總忘不了

將鑰匙掛在身上。好想賈寶玉的“通靈寶玉”一般。

他並不理會人們對他的光臨是歡迎還是厭惡,隻是將那不入流京腔壓低了八度,由嘴巴的唱,換成了鼻子的哼哼。他膘了一眼橋麵,沒有他的好地盤了,便

打著哼哼,直朝旺發走去。小民心裏暗討,有好戲看了。若是我,他也許還給個麵子。那旺發,別說他,就是他老子,還不是眾人騎的驢。果真,啪!旺發的腦袋

上吃了個“栗子”他像隻該打的狗。哼也沒哼一聲,把地盤讓給了那個黃心鴻。小民心裏很是解氣,看著黃心鴻悠然地坐到橋的橫欄杆上。一股酒氣漸漸的從他身上

溢出來。

唐“博學”說書,是從來不受外界幹擾的。況且,黃心鴻的“歌”,是每夜必有的插曲。他很會“入角色”今夜尤其如此,這會兒,儼然他就是薑太公了,說到“薑

子牙一把做住了婆婆精的手腕,恐怕妖魄溜走”時唐“博學”伸出了幹柴似的手腕(小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漸漸靠近唐“博學”而變成了他口中的琵琶精的)。也許

今天該是我倒黴,這一揪,痛得小民是哇哇大叫。

我這一叫,卻是真的闖了大禍。

那時,黃心鴻正在打瞌睡,我一叫,把他的瞌睡驚跑了。

當時他琦在橋欄杆上,身子沒有做穏,打了個趔趄,眼看就要摔下河去了,恰巧他的腿有些功夫,慌忙地向橫欄一勾,借助“杠杆”的原理,身子總算是沒有

倒向外麵,而是“撲通”一聲,跌在橋麵上。人群中是一陣哄笑。

黃心鴻尷尬極了,立馬起身,用芭蕉扇拍打著香雲紗褲頭上的泥土,聊以解嘲,誰知道那邊的褲腰上的鑰匙,“當啷”一聲掉了下來,穿過橋縫,落入水中。

著一下。事情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