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我跟你說,咱們現在走的這條路叫‘長安街延長線’,長安街是燕京最寬的街道…”還沒等韓煙說完,伯素就接口道:“長安街?好熟悉的名字,感覺在哪聽說過!”韓煙拍了一下手說:“是不是在一篇課文裏?《十裏長街送總理》!十裏長街說的就是長安街。”“這就是送總理的十裏長街?”斜前方一個女人扭臉看了他幾眼,伯素覺得她眼神裏滿是鄙夷,急忙住了嘴,內心裏有些許的懊惱。韓煙倒是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嘴裏依舊急切的說著:“長安街在後麵,”她扭回了頭,衝著車尾巴說:“這條是長安街西延線,一直延伸到我們學校再往西,到老山吧。”伯素被那一眼看的再沒有了好奇的勇氣,淡淡的笑了笑,繼續望著窗外。汽車駛過一棟白色的大樓,樓頂大寫著六個大字:“解放軍總醫院”,落款是“江大大”。伯素抬了一下腦袋,韓煙馬上把臉扭了過來,說:“301醫院。”伯素看這幾個字跟太行大學校門口那幾個字神似,想起了郭輝祖的評價:“到哪都要拉泡屎”,不僅莞爾。韓煙把臉貼在他眼前問:“笑啥呢?看見啥好玩的了?”伯素告訴她,把她也逗得哈哈連聲。再往前走了一會兒,公交車報站道:“前方到站-八寶山站!”伯素騰地直起了腦袋,輕歎一聲:“八寶山?”“對呀,就是八寶山。好多領導人都埋在這兒。”伯素抬眼看了一眼前方,發現剛才的那個女人又在看著他。一陣膽怯後頓時火起,也拿眼睛死命的盯著她看,嘴裏問道:“嗯,我知道。平常人能進去嗎?”“哈。誰沒事兒去那裏邊玩呀!你以為都像咱倆,談戀愛談到烈士陵園去了。你還記得嗎?”伯素當然記得。在他點頭的當兒,被他緊盯的女人閃開了目光。伯素立刻自得起來,躲藏的信心又像耗子一樣溜了出來。
兩個人在古城下了車,韓煙深吸了一口氣,歪著頭看著伯素問:“累不累寶?包沉不沉?是先把包發下還是先吃飯?”他邊把包背在背上邊說:“先吃飯。我餓了!”“好嘞。”韓煙答應一聲,帶著他往左拐進了一條小街道。走了幾步,她指著右手的一個院子說:“咱們的房子就在這裏邊…”說著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嗤嗤的笑了。伯素心頭一癢,哢哢打了幾個噴嚏。韓煙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用手摸著他的額頭問:“是不是昨晚上凍感冒了?”伯素躲著她的手,壞笑著說:“不是因為這。我就有這麼個毛病,一想壞事兒就打噴嚏!”“壞事兒?”韓煙莫名其妙了一陣後突然醒悟,拍了他一巴掌說:“不許想!”兩個人嘻嘻哈哈到了一個早餐店。店門口支著幾口大鍋,有在炸油條的、有在熬粥的、有在蒸包子的、有在下麵條的…香氣撲鼻,伯素的肚子馬上“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他倆來到店內坐下,韓煙問他:“寶貝,你想吃什麼?”“嗯…”伯素伸著腦袋往外看,手指敲打著桌麵不知道該選擇什麼。“要不你嚐嚐炒肝兒吧?”韓煙提議。“炒肝兒?那是什麼?”“好像就是把豬肝兒炒了做成湯。要不要嚐嚐?”聽說有肉,伯素點了點頭。韓煙點了炒肝兒。等到盛在小黑粗瓷碗裏冒著熱氣的炒肝兒端到伯素麵前的時候,一股夾雜著焦糊味的腥氣鋪麵而來,熏得他一皺眉。韓煙興致很高,催促他:“嚐嚐,快嚐嚐。8塊錢一碗呢,嚐嚐是啥味!”伯素屏息舀了一勺兒送到嘴裏,嚼了幾下,仿佛嚼著幾隻死了幾天的小蝌蚪,咬著牙咽下去,胃部一陣痙攣,像是孫猴子入了肚,要把殘存的食物和水都翻攪上來。伯素實在吃不下去了,為難的攪動著勺子。韓煙看他這樣,問道:“怎麼了,親愛的,不好吃嗎?”伯素苦笑了一下,說:“何止是不好吃,簡直是難吃死了!”韓煙把碗拉到自己麵前,提鼻子一聞,也皺著鼻子說:“好難聞,怎麼有股腥味?算了,不吃就不吃吧。再給你要幾根油條吧?”“還是要包子吧。這會兒肚子裏進不去油膩。”韓煙愛戀的摸了一下他的臉,出去張羅包子了。
吃過早飯,兩個人往回走了幾步,就進了來時路過的院子。進了院子沒走多遠,來到一個藍棚前。這棚貼地而起,搭在一棟樓的牆根處,緊挨著單元門。伯素以為是進樓,不想韓煙卻帶著他沿著棚口往下走,原來是進地下室。沿著平緩的台階一直往下走,走到了一塊巨大的石門前。石門大開,像是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進得門來左拐,是一條長長的過道,兩邊都開著房間,大部門都房門緊閉,門縫中燈光絲絲透出。偶有屋門是敞開著的,裏邊一床一桌,床上或坐或躺著人,聽見有人走過,會扭過頭來看看,又漠然的扭頭繼續幹自己的事情。走了很久,來到一個兩岔路口,韓煙前右看了看,想了想說:“在右邊。對,是在右邊。”說著右拐,又是一條過道,過道裏燈光昏黃,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是深邃的黑暗,伯素真怕裏邊跑出來虎豹豺狼或者妖魔鬼怪。韓煙帶著他毅然走進了這怕人的黑暗,卻在明暗的交界處“吭”的一聲咳嗽,黑暗處突然亮起了光。這光既不大亮也不很白,但是足以安慰伯素的心。韓煙邊走邊瞅門牌號,嘴裏念念有詞,終於在一塊小木門前停下了腳步,歡快的說道:“哈,到了。這是咱們的屋子,156號房間。”說著掏出了鑰匙,打開了掛在門鼻兒上的小鎖。取下鎖來,韓煙輕輕的將門向前一送,手在右邊的牆上摸了一下,聽見“哢吧”一聲,屋裏一下子亮了起來,晃得伯素一陣眼盲。“請進,我的王子!”韓煙眯縫著眼,在門口做了一個“讓”的手勢。伯素手罩在眼睛上進了屋,左轉看去,隻有一張床和一個小小的床頭櫃。床頭櫃和右牆之間放著一個臉盆,已經一沿兒挨櫃一沿兒挨牆,臉盆裏放著洗漱用品和毛巾。韓煙推著伯素往裏走,來到床邊,韓煙幫著他把書包摘下來,放在床上,又推著讓他坐下,一片身跨坐在他腿上,雙手摟著他的脖子說:“是不是可累?”看伯素微笑著搖了搖頭,在他嘴唇上輕輕點了一下說:“看看咱們的房子好不好?”伯素沒有說話,隻是點了一下頭。“這就是咱們的兩人世界了,高興不高興?”伯素看著她可人的麵龐和紅豔豔的嘴唇,粗重的吸了一口氣就狠狠的親了上去,生生把韓煙後邊的話都給咬進了肚子裏邊。屋子裏隻剩下了一片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