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伯素跳下103電車,看到那巍峨的教學樓,看到嵌著“西北財大”四個大金字的招牌時,被油然而生的驕傲感包圍了,連走起路都飄飄然起來。路兩邊東一堆西一堆的堆著尚未化盡的雪,上麵密密麻麻布滿了黑渣滓,像極了被乞丐抓過的剛出籠的饅頭。“大京剛下過雪!”伯素恍然大悟,也就明白為什麼下了火車會感覺這麼冷。想想老家幾乎已經進入了春季,這裏卻依舊是寒冬,他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背著背包往學校走,看著周圍那熟悉的景物,伯素有一種遊子歸家的感覺。“跟回老家的感覺一樣。”他想。又路過了那片小樹林,枝頭的寒鴉“嘎嘎”著從這個枝頭跳到那個枝頭,仿佛也受不了這冷,需要不停的運動來保暖一樣。樹下早已有幾對或坐或立,頭抵著頭竊竊私語,仿佛是分開了幾十年的老夫妻一樣有說不夠的話。“戀愛的溫度真高!”伯素暗笑道。腦海中又浮現出了韓燕的身影,渾身也不禁暖和起來,索性把上衣拉鏈拉開了。路過女生舊宿舍樓時,他不由自主的往裏看了看,卻沒有發現認識的人。路過女生新宿舍樓時,他也是心情忐忑,所幸沒有碰到又想又怕的人。進得宿舍門,伯素看見屋裏聚了一堆人,都在興奮的談論著什麼,他走近了才發現是在看梁泉桌子上的東西,他也好奇的湊上去,才發現是一台電腦,一台嶄新的電腦。伯素心中立時湧上一股酸酸的味道,將心中的興奮衝淡了不少,多了點點失落之感。這時他前麵的步楙現剛好扭過頭來,說了聲:“阿諾回來了。”他馬上笑著說道:“來了。你早就來了?誰的電腦?”“人家梁泉新買的,聯想的。”“噢。”伯素淡淡的回應道,將行李放到了桌子上,才注意到凳子不見了蹤影,扭頭看見坐在慶寵屁股底下,剛好慶寵也扭過頭來看著他,看見他盯著自己的屁股看,略一遲疑就馬上明白了,慌忙站起來說:“我坐著你的凳子呢。給你。”伯素連忙說:“沒事,你坐吧。我不坐,我剛到收拾一下。你早到了?”“嗬嗬,我也是剛到,這不是來看看電腦。那我坐了啊。”正說話間,伯素聽見人群中楊武誌大叫一聲:“我靠,牛逼!”人群裏也是喝彩聲四起。伯素按捺不住好奇也將頭湊了進去,才看見梁泉在操作電腦,屏幕裏是黑白畫麵,一個身材高達、相貌奇特、似人非人的東西揮舞著武器在奮力廝殺。伯素問了一聲:“這是什麼?”沒有人答話,他心裏一陣光火,剛好張宇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聽見他問就接口道:“暗黑。阿諾你來了。”伯素也離開了人群,跟著張宇來到他的桌子前,說:“來了。你早來了?”“我昨天到的。嗬嗬。阿諾你吃胖了?”張宇仔細看了看伯素說。“是嗎?很明顯嗎?”“明顯呀,這兒的窩兒都不見了。”他用食指指著伯素的麵頰說。“是嗎?你有鏡子嗎我看看。”接過張宇遞過來的鏡子照了照,果然那陷進去的麵頰鼓了起來,他心情馬上好了起來。他想起來《雍正王朝》上鄔思道曾經這麼評價雍正的三兒子弘時:麵頰深陷是謂破相,主短命,後弘時果未到而立之年便離奇崩逝。伯素也曾經攬鏡自觀,發現自己也是麵頰凹陷,故有了心理負擔,總是盼望著能讓麵頰鼓起來。沒想到此時自愈,自然心情大爽,恨不得親張宇一口。
門口突然傳過來一聲大叫:“靠靠靠,都靠在一起幹啥呢?”伯素知道唐善來了,遂跟張宇相視一笑。人群一陣騷亂側傾,好幾個嗷嗷笑著叫罵:“阿唐,滾蛋,下來。”原來唐善竄到了站在邊上的幾個人的身上伸長了頭往裏看。等到看清楚了,就叫著說:“梁泉你買的?我靠,多少錢?”梁泉頭也不抬,嘴裏自得的答道:“對呀!5000多!”伯素聽了不禁一陣豔羨,隻是臉上仍是靜靜的。唐善也看見了伯素,走上來問:“阿諾來了?雞巴阿宇你也來了?”不等伯素回答,張宇就搶著說:“大雞巴阿唐你也來了。”唐善哈哈笑著上來揉張宇,張宇邊扭邊躲,嘴裏嗬嗬叫著。鬧了一會,唐善對倆人說:“一會兒洗澡去?”聽見這話伯素登時覺得身上刺癢的難受,確實該洗澡了。在家將近一個月,也沒有機會去洗個澡。於是把香皂、洗頭膏、洗麵奶、搓澡巾和毛巾用一個塑料袋裝了起來,看張宇時,發現他正把洗澡用具裝在一個精致的小塑料籃裏,這讓伯素豔羨不已,感覺到了城鄉差距,張宇看伯素在等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說:“阿諾等等呀。”伯素說:“我靠,還弄個小籃子,跟娘兒們似的。”張宇嗬嗬一笑,說:“誰說用籃子的就是娘兒們?豈有此理!”說著和他一起出了宿舍門去找唐善。出了門正看見唐善一手提溜個大袋子一手提著暖壺走了過來,一眼看見了張宇的小籃子,大叫道:“我靠,阿宇你變娘兒們了?”伯素和張宇相視一笑,張宇揚了揚手中的小籃子說:“阿唐,阿諾你倆簡直是一個媽生的。”唐善問他怎麼回事,伯素便告訴了他。唐善樂的轉了好幾個圈,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伯素看了看唐善提的袋子,問:“你拿個袋子幹什麼?”唐善把袋子口打開讓他倆看,原來全是衣服,看二人麵露詫異,得意的說:“髒衣服。拿到澡堂子裏洗洗。”張宇不可思議的看著他,說:“你交的那兩塊錢的澡費不夠你洗衣服用的水的。”伯素想了想對阿唐說:“走我們那兒下樓吧,我也拿上暖壺。”回到宿舍伯素和張宇各拿了一個暖壺,仨人相跟著出了宿舍樓大門。從女生宿舍樓前走過時,伯素看見好多女生頭發濕漉漉的從前麵走來,剛洗過的臉如出水芙蓉,說不出的純淨嬌嫩。從三個人身邊走過時,伯素被她們身上飄過的淡淡香氣所陶醉,恨不得跟著她們進了女生宿舍。從舊樓旁拐過彎,伯素看見曾競和衣晟芷剛從水房裏拎著暖壺嬉笑著走出來,便假裝沒看見低下了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總是盼望著能看見曾競,但是真看見了卻又膽怯著不敢上前搭話。這時唐善用胳膊碰了碰他,說:“哎哎,你老鄉。”伯素裝著遲疑的看著唐善說:“哪呢?”唐善往前指指,嘴上著急的說:“快看,前邊,要拐彎了。快叫。”伯素其實早就看到了兩人的背影,嘴上卻說:“算了,叫人家幹啥。咱是洗澡去呢,人家問了好意思跟人家說。”看著兩個人的背影轉過彎不見了,心底悵然若失。過了水房,折而往北過了階梯教室,往左走上小橋,橋下的臭水早已結上了厚厚的一層冰,瘦弱的野草莖努力地從冰層中擠出來,倔強的昂著頭,任憑寒風將自己吹得左右搖擺。這才是頑強的生命,盡管他們生在了臭水旁,盡管他們瘦弱不堪,可是他們依舊頑強的展現了自己那絢麗的一抹綠,盡管此時葉敗莖枯,他們依舊昂首挺立在冬風中。他們是生活的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