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韓煙慢慢抬起頭來，把伯素的臉捧在手中，柔情似水的雙眼望著伯素：“想我了沒有？”伯素乖巧的點了點頭。“我也想死你了。”兩滴淚珠開始湧出韓煙的雙眼，順著臉頰緩緩的流向嘴唇。伯素心裏一疼，雙手輕輕的替韓煙擦去。“哭什麼？咱們現在不是在一起嗎？”“要是永遠不分開多好！”“以後就會了。別哭了。”韓煙聽話的點點頭。伯素拿出紙巾把韓煙臉上的淚痕擦淨，韓煙順便擤了擤鼻子。“咱們躺在著說話吧？”“嗯。”兩顆腦袋湊到了一起，四目相對，會心一笑，伯素在韓煙的額頭上輕輕一吻。倆人不停的說著，把這近一個月的每一天拆成24個小時，一個小時一個小時的去說，每一個小時都是思念。直到伯素看韓煙眼皮子重的實在抬不起來了，話語開始含混，才停止了說話，靜靜的看著韓煙沉入了夢想。伯素感覺著韓煙若蘭的鼻息輕輕的灑在臉上，忍不住又在韓煙嘴唇上輕輕一吻。他輕輕的把韓煙的身子放正，讓她平躺在臂彎裏，另一隻手支著頭，盯著韓煙的臉看，仿佛要把她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紋都刻在記憶裏，把她的睡夢中靜靜的麵龐及細微的一顰一動，都刻在腦海裏。回憶也如同開閘的洪水，攜裹著過去湧上腦海。伯素和韓煙是高三同班同學，伯素坐教室靠門一邊的第四排，韓煙坐教室靠窗戶一邊的第二排，中間隔著無數的腦袋，可是千山萬水，甚至人鬼兩界都隔不住愛情，何況是這幾個腦袋呢。但是愛情是到底是誰發起的，到底是什麼事情觸動了兩人心底的那根弦，倆人也探討了很多次始終未知其可，仿佛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就發生了，誰又知道呢？討論這個話題隻是倆人用來重溫愛情的由頭而已，不用追個子醜寅卯的，共同的回憶隻會讓倆人更加的珍惜現在。兩個人的第一次真正接觸發生在2000年，伯素給別人回憶的開頭總是：“記得那是2000年的第一場雪”。事實上那天是2000年1月1日，元旦，他們放假一天。他、他的一個朋友、韓煙三人結伴賞雪，這大約是高三一年中難得的愜意日子了。地上已經鋪了薄薄的一層，踩在上麵綿綿的，不一會鞋底上就沾了了一層，一不小心能滑你一個趔趄。雪花仍然在飄飄灑灑，有的落在樹枝上，調皮的掛在枝頭或者打著跟頭落在地上；有的落在屋頂，讓屋頂白白的一片。雪花不停的落在麻雀的身上，惹得小鳥們一會一抖摟羽毛，雪便紛紛的落在地上。有時候高興了，麻雀們會興奮的扒拉一下腳邊的雪，低頭啄上幾口，又冰又涼的雪會激靈的它們歡快的跳向遠方；偶爾也會有雪花落在伯素的脖子裏，一涼，迅速的化成雪水，他會一縮脖子，叫喚一聲或伸手往腦後一撈。穎水順著潁河河道朝東而去，經過橡皮壩聚而成湖，湖水溢出壩頂，飛瀉而下，水如白練。河水落下大壩後水勢迅速趨緩，讓你根本感覺不到它在流動，仿佛它就在靜靜的躺著，除非你身處其中。現在河水兩邊已經結了冰，冰上落滿了白雪，很像兩根長長的雪糕。水從兩根雪糕中間流過，此時你就知道水在流動了，因為隻有流動了才能保證自己不被冰封起來。伯素他們三人沿岸順流而下，說說笑笑，也照了很多照片。來到北關橋下，他們決定去“烈士陵園”看看。“烈士陵園”是為了紀念以皮定鈞將軍為首的革命烈士而建，盡管外麵甚是破舊，但是難掩裏麵的蒼鬆翠柏、鳥啼蟲鳴。這裏是這個小城市少有的安靜的去處。這個陵園很小，小到裝不下烈士們的英靈，但是聊勝於無，總比讓老將軍魂靈無處容身的好。他們走在陵園內僅能行人的小道上，歡快的分享著各自的快樂，有時候伯素或者他的朋友會冷不防的搖一下頭頂的樹枝，然後自己慌忙逃開，看著對方驚慌失措而得意的哈哈大笑，有時候韓煙也會抓起一把雪塞到伯素他倆的脖子裏，然後在一旁“咯咯”的笑，照片自然是少不了的，造型也少不了，唯一少的是三個人的合影。這個地方大約除了清明節，就少有人入了，可能是怕打擾了英烈的清淨吧。今天在這麼一個日子，這個地方大約不會出現在第四個人的腦海中了。三個人一直鬧到天色發暗，才各自歸家。從這以後，兩人便算正式相識，偶爾便會坐下來聊聊天了。兩顆心因為相知而相憐，在高考的壓力下，一顆年輕的心髒實在是跳動的太累、太孤寂，多一顆心一起承擔有什麼不好呢？下麵的發展如同電視劇，兩個人都覺得找到了依靠。但是這種事情是危險的。盡管高中了人們對這種事情早過了大驚小怪的階段了，但是在靠著時間堆砌、摧殘身心營造的競爭氛圍裏，在一大堆機器麵前，血肉之軀隻能一路慘敗，輸在奔向未來的路上。其實兩個人呆在一起很少親親我我，他們都知道自己的處境，他們更多的還是聊學業、聊高考、聊未來，他們也在想方設法搞好他們的學習，這是他們的事業。這個事業，耗費了他們15年或者更多的青春，這個事業寄托了父母或者整個家族期望複興的夢想，這個事業承載著避免敵人或者親友嘲笑的使命，他們怎麼敢大意？他們最明亮的一段青春，落滿了晦暗的塵埃。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哪個國家把高考弄的這麼神聖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哪個國家把教育弄的這麼兒戲了。也許戀愛並不能阻礙你獲得知識，但是戀愛能讓你過橋的腳步踉蹌。可是他們在堅守著，在默默的期待著。韓煙會在某一天的早上變戲法似的遞給伯素兩顆雞蛋，也會在某一天的中午悄悄地遞給伯素一盒餃子，或者在伯素18歲生日的時候送給他一本書——《謊言誤中國》。伯素也會在無聊的課堂上直勾勾的盯著韓煙看45分鍾，直到她臉紅的俯下了頭或者回敬他一個害羞的微笑。這個春天是黑暗的，但是他們仿佛對方的火把，照亮著眼前的路。黑暗總會過去的，火把卻永不熄滅！轉眼到了那個夏天，韓煙遠赴北京，伯素留下渡過另一個黑夜。距離能夠產生美嗎？美是距離產生的嗎？黑夜並不可怕，火炬才是最可珍貴的。慶幸的是他倆的火炬沒有被寂寞之水澆滅，反而被癡情之油點的更亮，一直燃燒到今天。今天她就在這裏、就在身邊。韓煙的眼珠在眼皮裏轉了幾下，大約是被伯素專注的眼神灼到，遲鈍的睜開了雙眼，四目相對，會心一笑。“你怎麼不睡？”“我不困。你睡吧。”“你老看我幹啥？”伯素笑了笑，呢喃著沒有說出話。伯素那一刻隻希望時間停滯，讓他倆永遠的停留在相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