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奇病

和京生前五個妻子一樣,奇怪的病。起初隻是心口一點輕微的疼,疼過後乏力片刻,浸出細細一層汗。她一開始也不曾放在心上,以為隻是身子偶然的不適,有京生這個岐黃世家的傳人在,還不藥到病除?哪知服了那麼多京生費盡心思熬煉出來的丹散湯劑,都如泥牛入海,不見半點功效,那疼痛竟然越來越厲害,且由原先的心口一處逐漸向全身蔓延開來,到得後來,整個人翻江倒海地疼,似乎有無數把鋒銳的刀在身上削個不停,全身虛脫,浸出來的汗往往濕透貼身的衣裳,發出一股子奇異的香。這是什麼病症,連京生也說不上來,更別論阿措了,她隻知道,京生呆在韶華榭的時間越來越長,她所服的各式各樣的藥也越來越多,而她這病症卻也越來越嚴重了。看著京生喂她吃藥時的奇怪眼神,阿措隱藏在心底的恐慌又一點一點地浮了上來:連京生也是沒法子嗎?就算她和京生是這般地相愛,也逃脫不了那詛咒嗎?為了撫平阿措的不安,京生特地派人去阿措娘家接了她的妹妹阿瑤來陪她,多了個活潑的阿瑤,阿措整個人才逐漸安靜下來。阿瑤一來就住了十天半月,也不提回家的事,就這麼天經地義地在這宅子中住了下來。不知為何,看著她在自己和京生麵前現出的如花笑靨,阿措心中湧起另一種說不出的煩燥,她不知道這煩燥是為了什麼,但這煩燥和那恐慌攪在一起,讓她覺得越來越喘不過氣。這日夜裏,阿措又被噩夢嚇醒,她呼吸急促,睜眼,無力地低叫一聲,伸手去摸索枕畔的人,卻落了個空。京生不在?力氣陡然恢複了過來,她猛地一下子坐起身,京生真個不在。夜色裏,暗魅魅的隻是一片寂靜,微弱的燈光從韶華榭的窗欞間瀉了出來。阿措從中看見阿瑤抱著京生,她的聲音帶著妖嬈的誘惑:“……姐夫,姐夫,你是我的……我知道,你也喜歡我的,對不對?你說,我和那個病鬼姐姐比起來,誰漂亮?”京生的手從阿瑤烏黑的秀發上滑下:“瑤兒,你是我的。”阿措一個勁地往回跑,什麼恐懼,什麼害怕,全都不見了,有的隻是憤怒!怎會這樣?她因為害怕而跑來找京生,見到的卻是這樣一幕。怎麼會這樣?他們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奔回房中,坐在梳妝台前,明鏡裏映出她的臉,她是病鬼嗎?不,緞子一樣光滑的青絲,皮膚沒有因病的原因而變得鬆弛蒼白,相反,於珠潤玉潔中隱隱透出的紅色,走得急了,臉上的汗珠發出陣陣香味,這樣的美貌,怎麼可能是病鬼?卻也是奇,她越病,這容顏反而越是秀麗,秀麗得離紅塵越來越遠,越來越不像塵世中人。柳眉往中間豎起,眼中射出憤怒的光:不,京生是她的,絕不讓給任何人!阿措在心中一直在意京生以前的五個妻子,雖然她們的死令自己嫁得良人,可到底是怎樣的容顏,會讓京生娶她們呢?而她們又得到了京生多少的愛憐?京生雖從未對她提起那五個妻子的一點一滴,一身的愛全貫注在她身上,可是,在她心底,縱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何況如今纏住京生的是個活人,不,絕不,京生是她的,絕不給任何人。哪怕這人是她的親妹子也不成。將一把小巧的剪刀藏入了袖中,阿措再回到韶華榭,那燈光依然亮著。阿措聽到自己的心在不停地打鼓,快得幾乎要從胸口跳出,讓她喘不過氣來。韶華榭裏沒有任何聲音發出,阿措卻覺得自己腦中有千百樣聲音在響著,擁擠著,令她頭痛欲裂,她咬著牙,用手使勁地去推門。門居然沒有閂上,一推就推開了,黯紅的燈光下,裏麵空無一人,京生和阿瑤都不在。“京生,京生……”叫了幾聲,都沒有應答,阿措轉頭看見牆角處有一扇門開了小小一道縫,有強烈的燈光從裏麵撲出來,隨之而出的,是極為強烈的香氣,那和京生身上的香氣是一致的,隻是要濃鬱許多。這韶華榭的廳裏開了七八扇門,但是惟獨這一扇門,阿措從來沒見過,什麼時候開了這扇門的,這門後麵難道是……不敢再想下去,她橫著心去推開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