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記憶，不可磨滅
在醫院呆到淩晨，我回到姑媽家中換洗。路過姑媽的房間時，我心中忽然一動，然後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窗前桌上的煙灰缸裏殘留著很多煙頭，忽然，我渾身一震，我在數個煙頭裏麵發現了一個男士香煙的煙頭，姑父不抽煙，而那個牌子是楚北的最愛。我打開衣櫥，看見衣物一堆淩亂，櫃底有一個清晰的鞋印——警察居然沒有發現！楚北一定來過，這個女人給了他刻骨銘心的愛情，可是也毀了他。所以他想殺死她！他對這裏的環境和主人的生活起居都很熟悉，所以趁機溜進來，將早已準備好的毒藥投入她的牛奶……我閉上眼，瑟瑟發抖。他謀殺姑媽，而姑父做了他的替死鬼。我站起來，用報紙將煙灰缸裏的煙頭悉數包起，點燃，燒成灰燼，埋入花園，又拿出抹布抹掉鞋印，細細擦拭所有的家具，消滅一切證據。我覺得腦子裏亂得一塌糊塗，難道我真的可以為了楚北犧牲任何人嗎？包括無辜者？我直奔到了醫院，心裏祈禱著姑媽不要死，那樣就不需要有人為她的死負責。但讓我沒想到的是醫院裏擠滿了記者，我的出現引起閃光燈大戰。獵奇者包圍著我，勢如洪水，他們不斷地向我提問，我捂住頭大叫：“不知道！不知道！”劇烈的頭痛再次襲來，我又一次暈了過去。等我再一次醒來時，看見表弟阿康坐在我的身邊。阿康在病房裏陪了我半個小時就離開了，我睡到半夜又醒了過來，發現一個黑影正站在我的床邊。“他們不讓我看你，”我聽出了楚北的聲音，他有些哽咽，“我才聽說你出了那麼大的事，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我剛想說沒關係，楚北卻用手死死捂住了我的口鼻，我驚覺到他其實是想殺死我！但同時我又感覺到他的眼淚滴落到了我的麵頰上。“我一直以為，過了這麼久，我已經可以擺脫過去，重新開始，可是你來了，把這一切都毀了！你知道嗎？在飛機上見到你的時候，我還以為我愛上了一個可以讓我重新開始的女人！但那個女人竟然是你！這太可怕了！安敏，我不是你，再多的錢也買不走我的記憶，對不起，安敏，隻有你死去，我才能解脫！”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隻是拚命掙紮，終於按下了護士傳喚器。醫生和護士護工一起衝了進來，把楚北扭住了，沒多久，警察也趕到了，楚北被警察帶走了。臨走時，楚北對我歇斯底裏地大叫：“安敏，你是個惡魔！”那天晚上，就在楚北試圖謀殺我的同一時間，阿康從醫院的樓頂跳了下去，是自殺。警察說，雖然姑媽房間裏的指紋被人刻意擦去，但他們在附近的一個垃圾筒裏找到了那個裝著毒藥的瓶子，上麵有表弟的指紋。阿康自殺前留下了一封信，信上說他憎恨他的繼父們，因為他們奪走了他母親的愛，他覺得自己很孤獨，他所有的叛逆都是為了重新吸引母親的注意，他本來隻打算下一點點毒藥，嫁禍給姑父，讓母親對這個男人徹底死心，他並不想置自己的母親於死地。可是，他錯了……阿康死後，姑父被釋放，姑媽也醒了過來。我和姑父決定保守這個秘密，我花了一大筆錢，於是報紙新聞上的標題寫的都是：十七歲少年失足墜樓。在阿康的墓碑前，姑媽哭著給我講述了一個故事。“你才是楚北的前妻！你的父母一直反對你嫁給他，可你卻像中邪一樣非要嫁給他。婚後，你們很努力地討他們的歡心，你太心急要父母接受他了，可楚北是一個自尊心太強的男人……”“你騙我！你撒謊！”我跌坐到了地上。“他受不了這種日子……你和楚北離婚後，他便人間蒸發了。”姑媽歎了口氣，“你的精神變得極不穩定，你的父母便帶著你去了美國治療……那場車禍不僅摧毀了你的容貌，也摧毀了你關於楚北的記憶……後來整容手術很成功，我以為你可以重新開始，但萬萬沒想，你會再次愛上同一個男人……”我號啕大哭起來，命運給我開了一個最殘忍的玩笑。失憶可以讓你忘記一切，重新開始。但是，它不能讓別人也一起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