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的。”楚方丟過他的手機，然後轉身出去找醫生。而我拿著手機，卻沒有主動給父母打電話。我感覺到一絲絲怪異。在我的內心深處，似乎有一種很強烈的抵製感。這種感覺非常的強烈，好像魔鬼要衝出牢籠一樣。我不斷的壓製這種感覺，不想讓它占據我的心。看著楚方離開的背影，我發現自己有很多很多的記憶空白。每一次被提及到空白的記憶時，記憶才會紛紛出現。就好像現在一樣，我一點都不記得我能記住父母的手機號碼，可偏偏當我去想號碼的時候，卻忽然出現了。撥通手機號，我深吸一口氣，聽到那麵有一個溫柔的中年女性的聲音出現在聽筒裏：“小楚，楊牧怎麼樣了？你這時候打電話是……”這個女人的聲音一下子從我的感知中從陌生變得非常熟悉，熟悉之中還帶著莫大的安全感。而與此同時，我那內心中如同魔鬼的情緒竟然在一刹那安靜下來，似乎也在貪婪的去體會這種感覺。我的口中下意識是說道：“媽，是我。”那麵的聲音帶著驚喜：“大兒子醒了？身體怎麼樣？你爸爸還有兩天才回來，媽媽在機場，下午就能到你那裏，你安心養病，小楚和小唐把你的事情跟媽媽說了，可把這兩個孩子嚇壞了。”我說：“媽，我挺好的，剛才醫生檢查過了，說我頂多一個月就能出院，讓你擔心了。告訴我爸，我沒事了，你也不用過來，等我過幾天出院了，我回去養傷。”“不行，你老老實實在醫院裏，媽媽下午就到了，好好的。”那麵……是我的母親。好親切，好溫柔，好令人迷醉的聲音，內心那個魔鬼也很安靜，也在貪婪的享受這這種母愛。我不自覺的去問它，你沒有母親嗎？沒享受過母愛和父愛嗎？它隻是掙紮，不斷的掙紮，想要衝破出來。“安靜一些吧！”我對它說。它繼續掙紮！電話那麵那溫煦的聲音繼續傳來：“兒子，你想吃什麼，媽下午過去就做給你吃。不過你不能吃肉，應該多吃青菜……”電話的那麵，母親的聲音好想機關槍一樣不斷的說說說說說，說起來個沒完。從鄰居家的狗丟了開始，一直說到樓上的某一家男人回家發現自家的媳婦正騎著鄰居老宋，被抓到了，那媳婦還說正在練習騎馬。嗬嗬，母愛啊，有的時候全都可以囊括到兩個字上：囉嗦。可不知為什麼，我就是喜歡聽母親的囉嗦，似乎和內心中的那個魔鬼一樣，有著貪婪的念頭。直到母親說：“上飛機了！”才掛掉了電話。而這個時候，楚方也回來了，拎著粥。對我晃了晃說：“鴿子粥，醫生說可以吃這個補補元氣。”“幫我把床搖起來，還有那個床頭桌幫我扭過來。”我指揮楚方幫我。他笑嗬嗬的答應，內心的那個魔鬼在咆哮。我在想，自己可能得了精神分裂了，是不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加上這次受傷引起的？我要不要去看看精神醫生？楚方再這裏坐了一會兒就走了，沒過多久，我腦海中那個母親形象和門口的一個中年女人重合在一起。她不漂亮，甚至有點胖。個子也不高，穿的衣服也有些顯舊，還拖著一個大箱子，腳步匆匆的衝了進來。看到我就開始哭。我好言安慰了很久，她才止住眼淚，摸著我的臉，溫暖的手竟然讓我想哭。似乎很久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溫柔。“媽……”喏了一下嘴唇，我終於開口叫出這個字來，它有萬斤重。“傻小子，行了，好好休息，媽晚上給你做好吃的。”我的母親，對，我的母親對我這樣說，帶著笑容，帶著看到孩子的滿足感，帶著心疼，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我搖了一下頭，帶著假意的憤怒：“動壞我發型。”“臭小子，亂糟糟的鳥窩腦袋還發型呢。”母親笑著對我說，然後伸手幫我平順了一下頭發。我說：“你不懂，這叫做藝術頭，朋克藝術。”“去邊兒去，真當媽媽不懂呢？”母親笑著回答我，然後問我中午吃的什麼。我如實相告。然後母親笑著說：“那怎麼行，你住的地方在哪兒，媽回去給你做飯去。”我說：“媽，你大老遠的跑來，休息一下，不用著急這個。晚上楚方來了，讓他給你買一份就好。”母親說：“買的不好吃，還不幹淨，你們都是創業的，別亂花錢，媽做給你們吃就是，叫楚方和小胖子一起回來吃。”我笑了笑，腦子裏的記憶告訴我，母親節儉了一輩子，她是不可能聽我的的。所以我笑過之後，拿起楚方留下的手機，給唐胖子打了個電話。唐胖子第一句話就是：“老弟啊，胖哥對不住你。”我說：“別扯沒用的，楚方在你身邊不？”“在呢，你找他？等一下啊，我叫他過來。”我說：“你告訴他一聲，讓他來一趟醫院，我媽來了，咱仨住的地方，我怕她找不到。”母親在一旁說道：“小胖子，晚上回來吃飯，阿姨給你們做好吃的。”唐胖子那麵顯然聽到了，笑著說：“哎呦，好久沒吃到你媽媽做的菜了，晚上我早點收工。楚方，幹嘛呢，趕緊過來接電話，楊牧的！算了，你別接了，趕緊去醫院，楊阿姨過來了，用工地那個五菱，我跟那麵經理打個招呼，等這次賺了錢，咱哥仨說啥一人弄一台車。”唐胖子在那麵巴拉巴拉的嘮叨，最後跟我說：“行了，楚方開項目部的那個五菱宏光過去了，拉著咱媽回宿舍，我去裏麵看看，晚一點回去看你。”我說：“你忙，盯著點工程進度，還有質量一定要把握好。”“知道了天才少年。”唐胖子掛掉了電話。我笑了笑，搖動手機對母親說：“楚方一會兒來接你，媽，我晚上能吃餃子嗎？我饞了。”“行啊，媽晚上給你包餃子。再給你炒兩個菜。”母親笑著拍了拍我的臉頰，那股子溫暖，竟然讓我想落淚。內心的那個魔鬼的，也沉浸了好久。似乎……好像是從母親出現的那一刻就沉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