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越澤苦笑,“傻丫頭。”他端起碗,夾了塊肉往她嘴裏塞,“三哥不喜歡吃肉,你現在是長身體的時候,要多吃點。”
繡兒搖頭,俏皮的笑,“三哥是不喜歡吃,還是想留著給我吃呢?娘也偷偷給我肉,我已吃過啦,你慢慢吃,我先出去了。”
話剛說完,她像隻兔子一樣,溜出房間了。
安越澤悄然歎氣,若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該多好。他拿筷子翻著米飯,果然看見碗底下藏著塊熱乎乎的紅燒肉。
繡兒,明明就是安家的寶貝,為什麼爹就意識不到呢?
有些事,一旦入了心,便如夢魘般如影隨形。安越澤做了個夢,夢到爹帶著繡兒去采藥,他將她從懸崖上推了下去。
夢醒後,他驚出一身冷汗,久久緩不過神來。有了第一次,會不會有第二次?
鋤完地已是天黑,安越澤踩著月色回家,繡兒打著家裏唯一的破燈籠來地裏接他。兄妹倆在月色下並排而行,繡兒見他心事重重,一言不發的,不禁問道:“三哥,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沒。”安越澤淺笑。
“你騙我。”三哥以前不是這樣的,再苦再累,一天到晚都是笑容滿臉的。可這幾天,他像變了個人似的,連話都不願意多說,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樣。
難得昨晚小粽子不知死哪去了,她夾著枕頭跑到他的房間睡覺,誰知他竟然做了個惡魔,嘴裏喃喃的不知說些什麼。她給他擦汗,他居然死死握/住她的手不放,差點沒將手將掐斷。
直覺告訴安繡兒,三哥心裏肯定藏著事。是什麼事呢,莫非……他發現小粽子的存在了?
“繡兒,以後沒事別到處亂跑,就跟在三哥身邊行嗎?”
“三……三哥,我沒亂跑。”慘了,聰明如三哥,他肯定懷疑什麼了。
安越澤停下腳步,在月色下打量著緊張兮兮的繡兒。她向來聰慧,任何事一點就通,如此明顯的破綻,她豈會悟不出其中的道理。隻是,那個人是爹,縱然她再心寒心痛,又如何?
也罷,這事到此為止,別再往繡兒的心口上撒鹽。
“我隻是隨便說說而已,看你緊張的。”安越澤笑,摸了摸她的腦袋,“我家繡兒最勤奮了,誰人不知啊。”
“……”呼,好險。那隻臭僵屍,最好別再給她弄出點事來,否則真剁了他!
回到家夜色已晚,青菜稀米粥已上桌,安大朗不知為何還沒回來。蘇慧茹的臉色不太好看,坐著生了半天的悶氣,然後回屋提了盒桂花糕和一塊臘肉,交給安越澤,“上河村老孫頭的孫子滿月,估計你爹又跑到那混吃混喝去了,你去將他接回來,順帶將這兩樣東西帶過去,算是安家給的手禮。”想想真丟人,這麼大把年紀了,十裏八鄉的,哪家有紅白喜事,他都厚著臉皮去蹭吃討喝。非親非故的,討吃也就算了,還是空手去的,一旦喝了酒便發瘋,久而久之這名聲臭的,安家都沒臉在村裏呆了。
安越澤沒有說話,接過東西就出門了。
花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安越澤總算趕到了老孫頭家。老孫頭的兒媳婦連生了八個女兒,第九胎總算是盼來了孫子,樂的老孫頭大擺宴席。
大院子裏擺了十來桌,大魚大/肉的,氣氛好不熱鬧,老少爺們莫不是喝的滿臉通紅,連東南西北都辨不清。安大朗的聲音很大,安越澤一進門就聽得清清楚楚。他喝得臉紅脖子粗,拉著老孫頭跟老孫頭的兒子不肯放手,語氣心長道:“老孫啊,我跟你說,生個帶把的就是好啊,傳宗接代!生女兒就是賠錢貨,賠也就算了,還晦氣著呢。你看像我這樣,一不小心生出個妖孽,別說我在村裏抬不起頭來,將來就是百年之後,都沒臉去見列祖列宗啊……”
老孫頭兩父子臉上很是難堪,本來孫家一連生了八胎女兒,就已經讓人說三道四的了,安酒鬼還連連嚷著晦氣,生一個晦氣,孫家連生了八個,被他這麼一說,豈不是晦氣到了極點。這也倒罷,今天可是孫兒的滿月,大吉大利的,誰想到安酒鬼會耍無賴,進來蹭吃蹭喝的,都說安繡兒是妖孽,滿身的晦氣弄得安家雞犬不停,安酒鬼這一來,便將家繡兒身上的晦氣跟冤孽帶到孫家來了,萬一寶貝孫兒有個好歹……
“咳……”老孫頭忍無可忍,向兒子使了個眼色,若是安酒鬼再胡言亂語,叫人打出去得了。
聽到安大朗在宴席上胡說八道,安越澤臉都氣綠了。他趕緊向前,忙向老孫頭賠不是,恭敬地行禮,送上安家的薄禮。
安越澤禮儀周道,言語得體,老孫頭也不好當著大家夥的麵翻臉,隻得委婉的示意他快點帶人離開。
安越澤架著酒醉的安大朗回去,誰知他大聲嚷著要喝酒,死活不肯回去。老孫頭趕緊讓兒子幫忙,合兩人之力將安大朗弄到大門外。
安大朗踉蹌著要回去繼續喝,安越澤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望著眼前喝得口無遮遮攔,到處說著自家笑話讓別人嘲諷生樂的男人,心冷到了極點。
這就是他的父親,養育他十幾年的父親。為了酒,他怎麼就放得下自尊,連臉都不要了。繡兒是他的親生骨肉,流的是安家的血,可隻因算命先生的一句話,就被毀了美好的一生。作為父親,他不但不保護自己的孩子,反而借著酒醉,一次次添油加醋的說著繡兒的不是,讓繡兒的名聲越來越狼籍,連個像樣的婆家都找不到。
安越澤生怒地拉著安大朗,往家裏走去。可惜安大朗醉得一塌糊塗,連山風都吹不醒他的酒氣。他對著安越澤噴著滿口酒氣,語無倫次地跟他說著自己還能喝,“走,咱倆……喝一杯去,我沒醉,還能喝……兄弟,喝……”
“爹,你以後能不能少喝點,多關心點家裏人。”安越澤忍住滿腔的怒氣,“娘做好一桌飯,全家人都到齊了,就等你一個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