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蹤大陣還是和之前一般,釋立旭輕易地進了去,剛進去便感知一道勁風,但是能夠知道是子銘真人,釋立旭也並未抵抗,靜靜地看著指著自己的劍。
“終旭?”子銘真人左手拿著的酒壺和右手執著的長劍同時落地,嘴唇不停地顫抖著。
釋立旭見師父這般模樣,也是悲喜交加,忙跪了下來道:“不肖弟子終旭拜見師父。”
“此般你回來幹嘛?”子銘真人閉上了眼睛,沙啞著嗓子問道。
“弟子想來見見師父和師兄。”
“嗬嗬,你師兄?”子銘真人突然狂笑起來,“你師兄駕鶴西去了。”
“師兄怎會?”雖然終鬆的修為不高,但是畢竟是修道之人,壽命自然比常人要長上許多。抬頭望去師父的雙鬢已是花白,眼角也是笑出了皺紋,修道元嬰之後容貌不易變化,想來師父定然也是經曆了萬般苦楚,才變成了今時這般模樣。
“哈哈哈哈哈,我的好門派,我的小弟子因為吳宗門被逼的和我斷絕師徒關係,我的大弟子被吳宗門所殺,到頭來還要和他結成同盟,我這一生也是絕了。”
“吳宗門……殺了、師兄?”
子銘真人撿起地上的酒壺,拍了拍灰道:“你先住下吧,這次回來,師父就算是拚上性命也會護住你的。”
釋立旭本來隻是準備回來看看師父師兄不打算長住的,現在一看,若是自己現在走了,還不知道師父是什麼樣子的了,何況自己現在也是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帶上一段時日也是可以的。
自己的房間還是和離開的時候一樣,不僅僅是布景,甚至連灰塵都是很少的。
“其實你走了之後,終鬆他倒是總會來打掃,他從小被我撿回來也沒有什麼朋友,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師弟他還是挺珍惜的,覺得自己護不住你也是心裏難受的很,之後才是說要自己出去曆練,說不定可以遇到你。”
“是啊,師兄是個好人。”
“後來再一次下山,碰到了釋立架的直係師弟,然後就沒了。吳宗門的人說是終鬆自己不小心掉下了山崖,誰信啊,可是死無對證。”
釋立旭摸著紅木圓桌的手停住了,咽了口口水,道:“都是我的錯。”
“和你有何關係?都是那吳宗門之罪,若不是焚殿和絕煞的崛起,我們天凡城就是和吳宗門不死不休了,又怎麼現在結成同門。”
“師父,你想想真的這樣的話,天凡城願意和吳宗門作對嗎?從來都是一副以和為貴的樣子,卻不願意為自家的弟子出頭。吳宗門的行徑為人不齒,可是至少他們敢做,敢護短。”
“胡說!”子銘真人的情緒激動起來,“豎子,竟然如此滅自己門派的威風。”
見到子銘真人要拂袖離去,釋立旭忙出聲道:“師父願不願意和我走?”
“和你走,和你去哪兒?”子銘真人雙手在背後背著,純白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卻是一種曆經滄桑的落寞,就算是修真之人,也是有想要保護的人,可是卻是一個個離開了,走的走,死的死。養著自己的門派卻是和自己的仇家結成同盟,可悲可歎。
“這天凡城有負於您師兄我師徒三人,又何必待在這傷心之地。”
子銘真人這才慢慢轉過身來道:“走,我們能去哪兒,我雖有元嬰期的修為,卻隻是符隸師罷了。”
“師父,你早就看出來我的體質,現在你還要裝作不懂嗎?”此番過來不過是想要緬懷下過往,見到師父此般模樣,隻覺得還不如跟著自己走了罷,反正焚殿之中的符隸師還差一個領頭之人,自然也是不會虧待師父的。
“你、去修魔了?”
“恩。”
“若是廢掉修為,和我重新修煉,師父我自會將你當成親生孩子好好對待。”
“為什麼?多年前,師父隻說要我不要作惡,如今卻直接要我自毀修為,為何師父也變成如此不明事理之人?”
“哈,不過是我年輕之時本以為萬物生靈修真之法大同小異,可是你現在看看魔修之人有何好人?趁你還未深陷,師父我自然會用盡一切辦法,提升你的修為,隻求你不要在此道上越陷越深。”
“師父——”
“不必多說,你先住下,好好思考,為師先走了。”
釋立旭見子銘真人毫不猶豫離開的樣子,心中也是煩悶,師父之前還算是豁達,如今卻是對修魔之人的偏見如此之深,每次每句都是對焚殿和絕煞還有吳宗門的怨懟。此來心中抑鬱,若是有朝一日爆發,便是會以心魔擾亂,以怨入魔,倒是會成為師父自己最為厭惡之人。
隻是終鬆師兄之死著實讓人震驚,沒想到一走倒是來到了終鬆師兄之前所住的竹屋,推開門去,也是並無多大的變化,看來師父也是常來打掃。多年前師父鮮少出現在天靜峰內,沒想到待到兩個徒弟都離開了之後,會時不時地去打掃他們的房間。
可惜時光不能倒流,釋立旭還記得當年離開之時,終鬆師兄想要將他的乾坤袋交給自己,自己並未收下,隻希望有朝一日這可以護住師兄一命,沒想到最後還是難逃一死。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那些妖物鬼怪,卻是這人心。
此番釋立旭並未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住在了終鬆的房子裏,他記得剛來這裏之時,因為顧澤西時常半夜去找自己,終鬆師兄隻覺自己的體弱不能缺少休息,隻把自己拉到他的房間同塌而眠,甚至還把自己當成小孩子一般講些誌怪故事。其實那時他已經是有十四五歲了。
如今再躺在這裏,已經是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師兄沒有了,自己也站在了門派的對立麵。將頭埋進枕頭裏,算了,此來一遭便是斬去了自己的執念,若是天凡城硬要和自己作對,焚殿之中還有那麼多人等著他,不可再負。
又是在這裏住了幾日,每日子銘真人都會和釋立旭來一同用餐,其實子銘真人此般修為已是辟穀,隻不過是覺得釋立旭就算是修魔現在也應該是沒有達到很高的修為的,怕小徒弟寂寞,也怕自己又隻剩一人,每日必來談話,飲茶下棋。可是他也隻是在騙自己罷了,如今四十年疏忽而過,徒弟的樣貌卻幾無變化,若是修魔至少也是達到了吞噬期。
二人也是不談那日的廢除修為之事,就像是小門派中師徒的相處,每日相對傳道授業。
釋立旭見子銘真人看起來和往常一般淡然,也知他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又是這般過去了五日之後,釋立旭在二人下棋之時提到:“師父,弟子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