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很快到來,太陽從山頭爬出,將縷縷金絲灑向大地,隻是竹水鎮的這個清晨,卻顯得有些淒慘和淩亂,柳若絛和白伊站在城門口,朝裏望去,昨日繁華熱鬧景象不複見,如今的街道碎石破衣遍地,斷木橫陳,隨處可見燃燒後的灰燼,還有灰燼裏的斷壁殘垣,路上血跡斑斑,三三兩兩的人互相攙扶著,不知是走是留,也有一些被老鼠咬傷的人,癱在路邊,無助的呻吟著。柳若絛皺著眉頭對白伊說,“鼠患之後必有鼠疫,隻怕要死很多人了。”白伊問他:“沒有什麼辦法嗎?”柳若絛想了想,說:“金鼠乃天下最毒,它放出的老鼠,所到之處都會染上鼠毒,不僅土地,怕是河水也都不能再飲用,這些人受的傷,我們可以采藥醫治,可人總要吃喝,終究還是會染上鼠毒,鼠疫怕是無法避免了。”白伊說:“我閑時在穀中,常常以花做藥,效用很好,如果將藥投入水中,灑入土裏,能不能解鼠毒?”柳若絛瞪大眼睛仔細瞅了白伊幾眼,喜不自禁地說,:“真的?你竟會拈花製藥,太好了,假如有效用,這些無辜的凡人就不必死去了。你這也算是為自己積功德了。”白伊見他欣喜,自己也平添了幾分開心,這時小紅鳥嘰嘰喳喳地飛來,落在白伊肩上,歪著腦袋將白伊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發現白伊毫發無損,才滿意的砸砸嘴,朝柳若絛拍了拍翅膀。“你這鳥兒終於知道謝謝我了。”柳若絛戲謔的對白伊說道,又說:“事不宜遲,麻煩蝴蝶姑娘快快施法救人吧。”白伊微微點頭,答應著“好”,環顧四周,想尋花朵,柳若絛問她,“你在找什麼?”“花,我需要花和花中的蜜。”“我們去山上找。”二人來到鎮子邊的一座山上,越走二人臉色越是沉重,鼠毒經過一個夜晚,已經慢慢滲透,山上的花草早已凋零,眼見著一朵野花由黃變黑,啪嗒掉下,隻怕過不了多久,整個竹水鎮就找不到一處綠色了,“這下怎麼辦?”白伊有些著急,“我隻會以花製藥,可不會憑空變花。柳公子你會操縱樹木,能讓草木開花嗎?”柳若絛苦笑道:“這我可不會。”“我會啊!”一個清亮如晨露的聲音響起,二人隨聲望去,隻見不遠處一個紅衣姑娘雙手插腰神情得意地望著他們,她頭梳雙平髻,兩邊各簪了一朵大紅色的玉牡丹,那玉簪雕刻的栩栩如生,兩朵牡丹花嬌豔欲滴,襯得紅衣姑娘的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更加動人心魄,微風吹來,紅衣清揚間陣陣花香,柳若絛眼睛一亮,大步走到紅衣姑娘麵前,鼻子還特特吸了吸,說道:“姑娘能讓花開?”“自然”紅衣姑娘一仰頭,瞧這模樣此刻要是身後有尾巴,怕是尾巴也是高高翹起的。“那煩請姑娘開一個?”紅衣姑娘凝神打量了柳若絛,哼了一聲,:“你讓開就開啊?你誰啊?”“在下柳若絛,敢問姑娘芳名?”“你問我就要說啊?哼”頭一偏,柳若絛見狀,轉了轉眼珠,回頭一邊朝白伊使眼色一邊拉著她就走,邊走邊歎道:“也不知道哪來的騙子,周周我們走吧。”“喂,你說誰是騙子?”紅衣姑娘生氣的跺腳,“誰問誰就是騙子。”“你,你憑什麼說我是騙子?”紅衣姑娘一手指著柳若絛,嬌花般的臉氣得鼓鼓的,柳若絛停下腳步,一翻白眼說道:“切,不知道誰騙人說自己會開花。”“我沒有騙人,我真的會開花!”紅衣姑娘急急的辯解,“嘁,我才不信呢,開花可是大神通。不是什麼小妖都能糊弄的。”紅衣姑娘嘟嚕著嘴,水靈靈的大眼睛裏此刻好像有淚珠滾來滾去,她拔下一根玉簪,說:“我才不是小妖!”玉簪一劃,一朵碗大的白牡丹砸向柳若絛,“哎呦,你怎麼砸人啊!”“砸的就是你!現在相信了吧!”白牡丹掉落在地上,白伊撿起牡丹花,仔細端詳了一下,驚歎道:“這花真好看,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大這麼好看的花。”“那是自然,我變的花兒能不好看嗎。”紅衣姑娘聽到白伊誇讚,麵色緩和又有了幾分得意,順帶著看白伊也順眼了起來。白伊走到紅衣姑娘麵前,友好地說:“姑娘不要介意,柳公子隻是救人心切,並無惡意,這鎮子昨夜糟了鼠患,我們想以花製藥,救治這鎮子上的人,不知道姑娘能否幫忙多開一些花?”“以花製藥?這是花界的法術,那邊那個一身綠油油油嘴滑舌的人定然不是花界之人,你是花界的?”紅衣姑娘打量著白伊,遠處一身綠油油的人摸了摸頭,暗自慶幸自己沒有戴帽子。“我不知道什麼花界,我隻是恰好會以花製藥。”“不是花界之人?”紅衣姑娘疑惑的看著白伊,“這凡人的生死與我何幹,你們兩人也不是凡人,凡人生死早就在這生死簿上,你又何必操心?”紅衣一臉坦然的說,“姑娘見識深遠,在下柳若絛,剛才多有得罪了,在下見姑娘花容月貌,又是天人之姿,一時有些恍惚,有些恍惚,希望姑娘大人大量不要和我這綠油油的人計較。”柳若絛賠笑著說,“你看這鎮子,昨夜鼠女經過,才遭此大難,鼠女行蹤不受天定,這鎮子上的人受的是無妄之災,姑娘今日救他們,不算有違天命,倒是大大的功德呢!”綠油油的人伸出一根大拇指朝紅衣姑娘晃了晃。紅衣姑娘聽到功德二字眼睛一亮,低頭想了一會,“好吧,你要多少花?”“這山頭能否開滿花?”白伊定睛望著紅衣姑娘,眼神有些期待,“這有何難。”紅衣姑娘拔下玉簪,口中默念,雙手結印,隻見她周身泛起紅光,眉頭微皺,不知何時刮起了風,紅衣姑娘將玉簪向上一拋,玉簪突然化為一朵碩大的紅色牡丹花,那牡丹花旋轉著漸漸上升,紅衣姑娘喝了一聲“去!”紅色牡丹花飛向山頂,“以花界之名,枯木生花,百花竟放!”紅衣姑娘話音剛落,紅色牡丹花化為無數紅光撒遍整座山,紅光一入草木,原本枯死凋零的樹木居然開始發芽,進而長出了花苞,隨即花苞綻放,一霎時,滿山百花齊放,簇錦團花,紅的白的黃的紫的粉的爭先恐後朵朵盛開,真真的亂花迷人眼,各種花香夾雜在一起,熏的白伊和柳若絛有些飄飄欲仙。“好了。”紅衣姑娘見白伊和柳若絛傻愣愣的樣子,十分得意的晃了晃回到她手上的玉簪,白伊這才回過神來,高興地握住紅衣姑娘的手笑著說:“這些花真好看,我太喜歡你了!”然後又覺得此舉有些失禮,忙收回手,紅衣姑娘卻顯得很開心,“不知怎地,我也覺得你很順眼。”柳若絛湊過來說:“是的是的,我也很喜歡姑娘你呢!”紅衣姑娘一愣,瞪了柳若絛一眼,轉過身去,好像有些惱了。白伊望著滿山遍野的鮮花,雙手合十,盤坐下來,口中喃喃默念,白衣飄飄蕩蕩,仿佛一雙巨大的白色翅膀忽閃忽閃,柳若絛一時有些恍神,還來不及讚歎幾句白伊的風姿,就發現不知何處飛來了蝴蝶,起初三三兩兩,接著成群結隊的飛來各色蝴蝶,大大小小,五彩斑斕,如彩色的雲朵從天空降下,穿梭百花,香凝粉翅,飛舞花叢,白伊站起身來,拿出一個白色瓷瓶,抬手伸掌,蝴蝶紛紛飛來,駐足瓶口,又飛回,無數的蝴蝶翻飛舞動,在空中結成了一條蝴蝶彩練。饒是柳若絛和紅衣姑娘二位花木之精,也未曾見過如此盛況,眼睛也不眨一下,生怕錯過這樣難遇的奇景。柳若絛心知這些蝴蝶在采蜜,卻不知白伊如何製藥,不一會,花蜜滿瓶,蝴蝶也成群散去,紅衣姑娘站立一旁若有所思地看著白伊,張嘴想問什麼,又搖了搖頭,什麼都沒有說。白伊隨手摘下一朵花,化為一滴甘露,投進了瓷瓶,長籲了一口氣,額角幾滴汗悄無聲息的流進烏發中,白伊對柳若絛和紅衣姑娘說:“藥成了。”“我看看,我看看。”紅衣姑娘性急地湊到瓶口想看個究竟,可隻見瓷瓶裏清汪汪的,除了一股甜香讓人心曠神怡,倒也沒有什麼奇特之處。柳若絛接過瓷瓶,聞了聞,心裏也有點打鼓,不過既然白伊說可以,那他也姑且一試了。三人隨即來到鎮子,找到河水的上遊,白伊說:“倒一半就可,還有一半留著撒入泥土吧。”柳若絛點了點頭,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倒了半瓶,河水川川,沒有什麼變化,紅衣姑娘抬頭問道:“這樣就行了?”“是呀。”白伊點點頭,“不是應該河水變色或者異香什麼的?”紅衣姑娘有些疑惑,“切,姑娘怕是戲本子看多了罷,動不動電閃雷鳴風雲變幻,豈不知真水無香,嘖嘖,嘖嘖。”柳若絛在一邊翻白眼搖頭晃腦,“哼!綠油油!”“我,我明天就換衣服去!”柳若絛撣了撣自己的青衫,恨恨的說道。隨後三人在鎮子四方各倒了花蜜,又取鎮子中央傾倒了最後一滴花蜜,這才將鼠毒解了。此時已近正午,柳若絛說:“接下來就不是我們該管的了,凡間自有官員,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