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底,整個公司,從上到下都集體忙翻了天。而我偏偏在這個空當,不幸感冒了。
我一直自詡自己的體質好的怕人,醫院要是賺我這種人的錢早就倒閉了,結果一個小小的感冒折磨的我簡直要死要活。
請假半天,在醫院掛水的時候,泯滅人性的馮小姐還是將不滿的電話打了過來,“休息半天夠了吧,下午老實給我回來上班。”
跟我說話,她從來沒有主語,謂語,能用兩個字概括的事情她說三個字都覺得是浪費。
我很想跟她說,我在掛水,能不能等我掛完了這瓶水再去公司,隻是還沒等我說出這句話,她那邊就已經早早的將電話給掛了。
我知道,她做出一個決定的時候,最討厭聽到旁人拒絕的聲音。
共事兩年,馮小姐留給我的印象一直是無良資本家的典型代表。在她的手底下幹事,你會被壓榨的一滴血都不剩。
那些被她壓榨到最後不得不以辭職收場的人都以這樣的話形容過馮小姐:“那個瘋子啊,簡直在把女人當男人用,把男人當畜生用,活該她老公要跟她離婚。”
是的,馮小姐離過婚。據說是她老公忍受不了她總是把時間過多的放在工作上。
說是這樣說,但所有人都知道,她老公是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
那個女人年輕又漂亮,廚藝更是精湛,馮小姐到了她麵前,被襯的人老,不懂保養,氣質全無,家務活方麵更是做的一塌糊塗。
馮小姐離婚的那天,從頭到尾,她的臉上沒有出現一絲應該有的悲傷,相反,她像是在處理一件很尋常的工作一樣。
她平時向來冷漠,不善人際交往,所以即使是遭遇離婚,也得不到周圍人的一句安慰,甚至於背地裏很多人都說她是活該。
沒有人知道,當黑夜將這座城市吞噬的時候,她一個人躲在被子裏哭的有多麼厲害。
大四那年的下學期,我和同寢室的人每天奔走在各種招聘會現場。
每當我將簡曆滿懷希望的遞給那些招聘人手裏時,她們都會陰陽怪調的用同一種語氣叫道:“喲,美女,你應該沒看清楚我們的應聘要求吧,我們對學曆的要求可是本科及本科以上!
本科!本科!本科!這兩個字簡直就像兩把大鋼刀戳痛著我的心。
因高考成績不理想,我上的大學是市內很普通的一所專科學校,門檻之低估計隨便掏點錢就能進去。
眼看就要畢業了,我媽的電話內容不再是你吃了沒有,最近過的怎麼樣等關心的詞彙了,她不厭其煩的問著,工作找的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消息?
同寢室的幾個女孩在找工作上幾乎都跟我麵臨著同樣的遭遇,但人家不是有個有錢的老爹,就是有親戚在哪個知名公司擔任著重要職位,反觀我要背景沒背景,要關係沒關係。
最關鍵的是,我還有個特難對付的媽。我要是找不到工作閑置在家,她老人家估計天天都要戳著我的腦門當著左鄰右舍的麵罵我沒用。
馮小姐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刷著電腦漫無目的投簡曆。看到合適的就投,根本不管人家提的什麼要求。
整通電話中,馮小姐隻問了我一個問題,你能經常加班嗎?任何時候,不管你在幹什麼。
我記得當時我回答的是嗯,到底是初出茅廬啊,這一個嗯字的代價是這兩年來,我加起來休息的時間沒有超過一個月。
我們公司是個私人老板開的飲料公司,名下員工大概有五百多人,其職責分配很不公平。也就是說,你付出的勞動力與你所得到的酬勞永遠得不到一個正比。
時間一長,打開每個人的郵箱,裏麵都靜靜的躺著一份辭職信。隻等一個爆發點,隨時甩手不幹了。
私底下我對馮小姐也是有很多埋怨的,埋怨她對我們過於嚴厲,埋怨她總是讓我們加班,埋怨她是那麼的不近人情。
就像現在,我病成這樣,但凡體恤員工的領導都會說以身體為重,工作的事暫且放在一邊。但她永遠表現的都是,你即使病死在床上,也要拖著你的屍體給我趕過來。
但埋怨歸埋怨,在內心深處,我還是挺同情馮小姐的。
馮小姐從小出生在一個窮苦人家,父母重男輕女思想重,她高中沒念完就輟學了。
她從十六歲開始就在外麵打工賺錢,十年來,所存的積蓄大都補貼了家裏。
現如今,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爬上財務主管的位置,這其中的艱辛,根本不足以向外人一一道來。
沒有人知道,所有的財務數據底下人做過一遍,她都會再看一遍,有的甚至對好幾遍。
沒有人知道,她多害怕在工作上有一絲一毫的失誤,多害怕年輕能幹的後來者將她從這個位置上擠掉。
沒有人知道,因為我們工作上的失誤,她被財務總監,公司各級領導經常訓的抬不起頭。
沒有人知道,因為我們工作上的失誤,造成的損失,應賠的罰款,都是她一手應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