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當我們睜開眼睛向四處張望的時候,看見的不再是寬闊的草地,聽見的不再是悅耳的流水。
抬起頭,灰蒙蒙的天空被整齊地切割成四方塊。猶如身邊那些聳立著的巨大的岩石堡壘。
每一天,每一天,無數的人在這些巨石中穿行,為了生存,或者其他的什麼目的。
我們所能看到隻是如此,我們的世界,冰冷的,麻木的,沒有一點生氣的世界。
然而,夜幕降臨的時候,無數鋼鐵身軀的怪物一邊散發著強光,一邊順著平坦的岩石大道飛速奔跑。
在黑暗中,它們彙聚成一條條流動的玉帶,而在玉帶的空隙間,岩石堡壘的身體裏也同樣閃現著無數各色的光點。
這個時候,如果,你能登上最高的“岩石”,然後你嚐試往下看,像神一樣看著這個世界。你會發覺這一切異常的奪目,仿佛如同天上的光河。
這個世界…..
隻有在黑暗中才是美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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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街的街道陰暗,潮濕,每當風卷過,無數的廢紙屑漫天飛舞。
夜幕降臨之後,露宿的流浪漢們自發的生起一個又一個小火堆,他們卷著報紙,或者披著硬紙板,倦縮在火堆旁微微顫抖。
這種景象,在世界上每一個被遺忘的角落重複著,但是,這裏有些許不同。
因為那些人的臉上,充滿了對未來的希望和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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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穿著破舊夾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出現這條街道上,在微弱的光線中,他一步一步地,緩慢的移動著。
當他從身邊經過時,躺在報紙堆中的流浪者便會抬起頭,用充滿期望的眼神注視他,但是,隻是一眼,當看到這個男人不過是一個與他們一樣落魄的旅者時,那眼神中的光便消散,隻剩下鄙夷了。
小聲地嘀咕一句髒話,流浪者又會低下頭,翻過身去繼續適才的美夢。
鴨舌帽的男人並沒有理睬這一切,他的腳步輕巧的幾乎沒有聲音,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他在黑暗中一步一步地走著,不多時,他已來到一個小火堆旁。
隨即,他抽出幹瘦的右手,捏住帽簷輕輕往下壓了壓,什麼也沒說就坐下了。
火堆的主人是一個老者,滿臉的皺紋外帶花白的頭發,無一不暗示著他豐富的人生閱曆。這小夥子或許不太習慣現在這麼落魄的樣子,他可能有些拘束。老者心裏這麼想。這樣的人他見過太多,包括他自己,這條街道上的每一個人,或是富家公子,或是集團總裁,甚至政客,所有的人都曾經擁有顯赫的地位和財富。
不過,那都是過去的風光了,終究一切都在這裏化為烏有,老人轉過頭朝街道的盡頭望了一眼,發出一聲歎息。
所有的東西都在門的那一邊變成回憶。
然而,即使是這樣!老人漠然的看了看周圍,心裏繼續思索。這些人,他們都認為自己還有著扭轉乾坤的機會。
機會,或者說運氣,在這個地方最為關鍵的就是這個。
隻要走過那扇門,人生的方向就會偏轉,如果你的運氣足夠好,一夜之間就可以得到所有,反之則失去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這個人也是聽說那扇門而專程來到這裏的倒黴蛋嗎?老者微笑著打量著麵前這位陌生的男人,這個人很消瘦,但是似乎並不是個病秧子,因為他的手臂看起來很有力氣。他身上的衣服破舊,滿是泥土,這說明他已經旅行了很久了。
他為了什麼而來到這個地方?仇恨?他身上隱約散發出血的味道,這隻有經驗豐富的人才可以察覺。複仇,複仇是嗎?老人在心裏詢問自己,為了複仇,而來到這裏尋求力量。
他在猶豫,也許他還沒下定決心,這個男人一定經曆過常人無法想象的悲慘過去。
明天,或者後天,或者很久以後,他會鼓起勇氣穿過那扇門。出來的時候,或是開始他的血腥報複,或是成為一具沒有名字的屍體。老人看著用憐憫的眼神看著麵前的男人,然後他在一刹那間愣住了。
他看見了那個男人的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銳利,又夾雜著凶殘,那雙眼睛正看著老人,輕蔑的如同麵前的隻是一隻螞蟻。
他不是複仇者!老人一瞬間就明白了,那不是複仇者的眼睛,那是殺人者的眼睛。
即使是殺人者,那雙眼睛所散發出的冰冷也過於殘酷了。
看他的眼睛就可以明白,人命在他的眼裏就像泥土一般低賤。雖然身處火堆旁,老者卻覺得背部一陣冰涼。鴨舌帽的男人注視著他,輕蔑的眼神穿透了老人的身體,刺骨的冰冷籠罩了全身。
這個男人殺了多少人,十個?一百個?還是一千個或者更多?隻是眼神相觸,老人仿佛看見自己的屍體就躺在自己麵前,無法形容的恐懼占據了內心,他低下了頭。
這一切的變化,火堆旁正閑聊的幾個人並沒有察覺。
他們甚至沒有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