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 似是而非的大明朝(1 / 3)

正值暮春,山東歸寧府青源山上草春花豔,一派旖旎春光。

半山腰上建著一座永福寺,香火鼎盛,每年浴佛節將近時猶盛。善男信女,遊人如織。每到這時節,歸寧府靠近北城門的地方,有許多雜貨鋪子都會打些賣香燭紙錢等物搭著雜貨一起賣,好借機小賺一筆。

離城北門不遠處,有個梁家巷子,位於巷子口的蘇記雜貨棧,男主人更是早早的去打了貨,將那香燭紙錢等物都擺在顯眼兒處,每日單這香燭草紙等物也能多賺他幾錢的銀子。

這蘇記貨棧的男主人早年是個小行商,現年四十出頭,名叫蘇士貞。他因運道不濟,在外行商不是碰上天災,便是遇上路匪,要麼是被人騙了去。十幾年下來,隻掙得幾百兩身家,身子骨卻每況愈下,兩年前狠狠心,歇了行商的生意,將手中的銀兩買了現在這處房子,又將自家的西廂房朝正街開了門兒,改作一間雜貨鋪子。借著北城門外這青源山上的香火人氣兒,生意還算過得去。

蘇士貞的渾家朱氏於五年前過世,隻留下一女,現年十五歲,名叫蘇瑾兒。現在巷子東口的一處女學裏上學。家中另有一對中年夫妻的仆人,男的叫梁富貴,幫著他做些雜貨鋪子裏的活計;女的是梁富貴的渾家姓常,也是蘇瑾兒的奶母。

這兩人皆是朱氏嫁時帶來的,這對夫妻育有一兒一女,女兒梁小青現年十四歲,兒子梁直,現年十歲。早年蘇士貞不在家時,全指望這二人幫襯妻子掌理門戶,十幾年在一處生活,早已情同家人。

蘇家正門兒開在梁家巷子裏。一扇黑漆小門進去,正對著一架青磚影壁,離正門約有七八尺遠。高六尺寬四尺。青磚隻拿灰土勾了縫兒,上麵半點花色紋飾也無。

影壁前麵兒,壘著個長四尺寬兩尺的小花壇,裏麵種著應時的花草。近看卻都是極平常的,有常見的麗春花,月季花,指甲草兒之類。收拾得卻整齊,半點雜草也無。此時,已有兩株月季打了苞,翠綠枝葉間兩點粉紅格外醒目,襯著古樸青磚影壁,讓人能窺得這家主人的兩分雅意來。

青磚影壁背麵也壘有一個與前麵一模一樣的小花壇,許是向陽的緣故,這裏麵的月季花打了四五個花苞,其中一朵已半開,粉紅的花瓣兒在暮春晨陽下,柔嫩嬌美。

這一家六口人,在號稱“繁華壓兩京”的歸寧府裏,靠著這間小雜貨鋪子的出息,也僅僅隻能顧個溫飽,略有贏餘而已。

因雜貨鋪子所存的香燭草紙酒水略有不足,四月初七一大早兒,蘇士貞便早早起身,不及用早飯,袖了二十兩銀子便出了正房。

蘇士貞的獨女,蘇瑾兒此時也起了身兒,當窗後放了鏡子,梳著長長的黑發,隔窗看見,知道爹爹又要去打貨,趕忙整了下衣衫,奔出東廂房,烏黑的長發順在她單薄的肩頭,顯得別樣嬌弱,扯著蘇士貞的衣袖道,“爹爹,吃了飯再走罷。”

蘇士貞伸手拈著下巴梳得整齊服帖的胡須,笑著搖搖頭,一手拍女兒的手,一手指著東方的滿天朝霞道,“今兒已是動身晚了。再眈擱下去,回來便趕不及開鋪子賣貨,一兩的利錢便沒了。”

蘇瑾兒順著那東廂房的屋脊,仰望過去,朝霞鎏金溢彩,將東半邊天空染成赤金色,仿佛金子著了火。朵朵朝雲,也被塗上了繽紛色彩。可見今兒又是個好天氣。

她情知阻攔不住,鬆了手,“爹爹且等等。”撥腳往後麵小廚房跑去,黑亮的長發被晨風吹起,在朝陽中象一隻翻飛的黑蝴蝶。

她將常氏剛熱好的蒸包拿幹淨的籠布包了三四個,匆匆跑回來,捧到蘇士貞麵前兒,“爹爹帶著這個路上吃。”

蘇瑾兒的生母本是江南人士,身子柔弱。蘇瑾兒極肖其母,骨架纖細,體態瘦弱,十五歲的年紀看起來隻象十二三歲那般,這麼連跑了幾下,便微微的喘著氣兒。蘇士貞望著女兒巴掌大的小臉兒,慈愛一笑,伸手接過,道,“好,爹爹聽你的話。你也莫耽擱了,早些去學裏。”

蘇瑾兒點頭,送蘇士貞到影壁前,囑咐他午時若不及回來,記得在外麵用飯,莫要省那幾分的銀子。

這邊兒奶母常氏與梁小青已將早飯整治好。蘇瑾兒梳洗停當出來,不見梁富貴,因問道,“梁二叔哪裏去了?”

常氏一邊布碗筷子,一麵笑道,“你梁大叔祭日咧,去燒個紙錢兒。天不亮就走了,說會早些回來,誤不了開店門兒。”

餘下四人用過早飯,常氏打發梁直去後院打水。蘇瑾兒帶著梁小青回到東廂房,去收拾書本,準備去女學。

歸寧府舉女學之風已久。整個歸寧城內,有女學大大小小二十幾處。有專供商賈富戶們家的小姐們上的,也有專供官宦世家女子讀的,象蘇瑾兒讀的這種,則是專供小門戶女兒家讀的女學。

女學的課程較之國朝初年也大不相同,《女訓》《女戒》之類雖仍教授,卻不再是主流。近些年來,女學裏極其盛行詩詞之類。文章也有夫子教些,到底韻味兒與詩詞相差甚遠,且女子入學又非為了科舉做官,自然沒人愛那晦澀難懂的八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