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照,你費盡心思想要嫁入侯府,本侯應了。那就好好認清自己的身份,你已不再是從前的嬌小姐,而是侯府的妾室。最好收起你那些嬌縱跋扈,這裏可不是夔國公府,少把那些陰損醃臢的手段帶進府裏,壞了我侯府的風氣。日後你若能安分守己,本侯自也不會為難你,如若不然,就休怪本侯不留情麵了。”
低沉悅耳的男聲,卻充滿了無情地嫌棄,又如一把鋒利的利劍破冰而出,沒有半分溫度,就那麼毫不留情地刺入女子溫熱的心間。無端升起地寒意驟然襲滿周身,陣陣心碎地絞痛感傳入四肢百骸,細細磋磨著她的每一處神經,終致她再也承受不住那撕心裂肺般地痛苦,嘴裏無意識發出一道低低地呼聲,“唔……”
棠棣就靠在床沿邊守夜,此時聽到女子痛苦地囈語聲,幾欲神遊飄忽地思緒頓時化為烏有,一把掀開幔帳,儼然重複過無數次般,熟練地握住女子顫抖的雙手。
“娘子醒醒,您又做噩夢了。莫怕,娘子莫怕,奴婢就守在您身邊……”
輕哄般地安撫聲,就像一陣和煦春風,輕柔地卷走了女子在夢中的痛苦。她緩緩睜開泛紅的眸子,裏麵閃爍著薄薄的水光,瀲灩生輝卻又布滿哀傷淒涼。
棠棣見主子終於擺脫了夢魘,忙輕手輕腳地將人扶起來,小心靠坐在床上。
“娘子可還有哪處不適?”
“我無礙,你且退下吧。”
月色清輝透過窗紙灑落於女子纖薄地身影上,隱約可見那張清甜秀美的臉龐如紙蒼白,儼然沒有幾分生氣,令她看起來愈發地彷徨無助。
棠棣見此自是不放心離去,本欲再勸解幾句,卻又被對方先一步看出意圖,再次揮揮手,卻是疲憊地連話都懶於再說。
棠棣擰了擰眉心,稍作遲疑,思及主子自上次出事後,性子就有所改變,對自己也不再似從前那般親近。此情此景若是換作以往,她便是執意不肯退下,主子頂多罵上幾句,不會真的將她趕走。可現下的主子,怕是真的被那件事情傷透了心,死裏逃生醒來後的她,性子變得比往日要強硬執拗許多,她若不聽話,勢必會惹得主子親自攆人出去。
唉,也罷,左右她就在屋外守著,主子如果有事,她再進來便是。
看著丫鬟緩緩關上的屋門,床上的女子不禁鬆開緊握地手掌,裏麵已是濕濡一片。
“沈月照……”她的身體微微一顫,忍不住發出低低地自嘲嗬笑,“李慎初,想不到我重活一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卻還是要與你糾纏不休。你說,咱們之間的孽緣又該從何算起呢?”
前世,她在大婚之夜得知父親枉死真相,當場被即將成為她丈夫的那個男人——李慎初,活活氣死。如今得已重生,她魂歸異身,成為夔國公府二房的嫡次女,卻還是敵不過老天爺的愚弄。當她從混沌中幽幽轉醒時卻已身處一年後,而這具身體也已嫁入侯府兩月有餘。
想不到兜兜轉轉生死輪回一番,她始終還留在宣安侯府。
從前她是這侯府的嫡長女,是這裏真正的主子。而李慎初出身低微,六歲時才被父親接入侯府成為養子,成為她的長兄。轉瞬一十九年已經過去,他用卑劣手段謀取得來宣安侯的爵位,成了這侯府的新主子。而她李家卻已家破人亡,父親慘死,她唯一的胞妹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她自己亦是錯信奸邪小人,落得個不得善終地下場。
何其諷刺,她自三歲起便與李慎初相識,經過十多年朝夕相處,卻至死也不曾察覺到那個男人的野心。直到她失去了利用價值,李慎初便毫不留情地在她心口上狠狠插上一刀,親口告訴她父親慘死的真相。
那時她才終於徹悟,那個自小護著她長大的兄長,那個她戀慕多年的良人,從始至終都不過是虛情假意。他的精心嗬護,他的魚水深情,都不過是一場布置多年的局,他要的隻是名正言順繼承宣安侯的位置。
他隱忍多年,一朝得勢,李家人亦被他一一除去,他所有的後顧之憂都已不存在,他終於可以高枕無憂了。可世事輪回,報應不爽,他如何也不會想到,那個已成為棄子的她,會重生在一年後,成為侯府的妾室。
“既然天意如此,李慎初,你與我李家的恩怨,這一世咱們就好好地清算一番做個了斷。”女子重又握緊拳頭,微微閉上眸子,單薄纖弱的身影在昏暗的夜色中隱隱被一層寒意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