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兜兜轉轉,當年獲得他的信任時是那般難得,今日,我也將全部的信任奉上,交付給劉恒。攜手走過十五年的我們,馬踏天闕,重建漢宮,再沒有什麼是我們的隔閡,我萬事放心。若說最後一點還有擔憂的,便是十日後靈犀的出嫁,我眼睛已經看不清楚了,怎麼給她操辦呢?

劉恒抓住我四處流連的手,用極低的聲音,那低微的聲音伴隨著心痛:“朕答應你!朕一輩子都不騙你。”

默默與他十指相扣,笑著說:“還有一件事情,臣妾想懇求聖上。”

“說,你說的朕都應允!”劉恒急惶惶地說,甚至想給我他擁有的全部。

“臣妾想讓靈犀嫁給杜戰。”我說完就感覺到手中的他微微一震。

這確實有些過分了。冥嫁是民間的習俗,男女雙方都是早夭才可以結冥婚。親眷們唯恐他們在黃泉那邊孤苦無依,便找媒人撮合了,讓他們有個相伴。如今杜戰雖是帶罪,卻不該如此羞辱。至少城中的百姓這樣認為,這是對活人杜戰的巨大恥辱,如此一來讓他們成婚的聖上也就壞了仁德的形象。

寂靜的內殿上空無聲響,若不是手中仍有些溫度的手來自於他,我甚至開始懷疑是否隻有我一人在此。

“你想?”劉恒的聲音平穩而縱容。

“嗯,臣妾想,靈犀一輩子都想嫁給杜戰。她跟臣妾這麼久,臣妾必須為她完成心願!杜戰也同意了!”我平視前方,細細解釋著。

“好,既然你想,就去做罷!記得給朕備份厚禮!”

我點頭笑了笑,靈犀,再等等,很快杜戰就會來接你了。

一道賜婚的聖旨,三日後頒下,直送到杜戰的囚房。

囚犯之身的杜戰,迎娶安平郡主靈犀,是轟動長安城的冥婚。

有人說,這是一場陰謀,為的是籠絡帶罪人心,平服外臣諸王怨忿。有的說,這是一場悲劇,為的是成全蓋世英雄和忠心不二的郡主。一時間稱讚聲、叫罵聲越演越烈。

而我,什麼都聽不到,隻笑著坐在未央宮,等著他們把靈犀從後花園抬出。

靈犀,這是一場好姻緣,雖然你們不能再有兩情相悅,卻是生死相伴,也算美滿了。

我麵前的大殿外,堆滿了煊赫的嫁妝,一挑挑、一擔擔上的物件都是我親*過、檢查過的。小至梳妝用的梳子,大到銅鏡床榻,沒有一樣不是從漢宮寶物中精挑細選出來的。

而此時,杜戰應該也已從囚房出來,騎馬進宮走在迎娶靈犀的路上。

殿門開啟,透進一絲暖洋洋的光,璧兒默默走進來,那光掃過我的眼睛,讓那布滿陰翳的灰暗劃過亮芒。

“皇後娘娘,郡主已經請進棺槨,請皇後娘娘賜錦蓋!”璧兒帶著哭腔的聲音回稟著。她為什麼哭呢?是被靈犀嚇到了麼?還是為靈犀終於嫁人而高興?

我伸手,摸過紅色的霞紗,慢慢起身向前,輕輕地將那紗遞了過去。

紗滑手軟,一不留神飄離手心。

璧兒小心接過,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奴婢替郡主拜別皇後娘娘!”

我緊抿嘴,慢慢再退回到座位上。

抬頭平視下,靈犀瘦弱的身體就跪倒在我的麵前。

大紅色的鸞鳳衣衫下是對我一生的忠誠。燦金耀眼的點綴發飾下,是那雙恬靜的眸子,飛霞驟升,她羞澀不已:“娘娘,奴婢就此拜別了!”

終於,在冷寂的大殿上,隻聽見我的揚聲長笑:“好,走罷!”

逆著光,她盈盈轉身,那一身紅衣,是我見過最為鮮豔的紅,帶著光暈,似九天仙子,明媚嫵麗。

吱呀一聲,殿門在麵前砰然關閉,眼底幻象的那一抹亮紅也消失不見。

突然心底空蕩蕩的,一如這空空的大殿。

冷,真冷,我縮緊了肩胛。

還是冷,將周圍可以摸索到的織物全部纏圍在身上,可仍是冰冷。

那冰順著我的雙腿結起,慢慢爬伏在我的身上,直到頭頂。

原來――冬天要來了。

文帝七年初,杜戰獲釋,刺麵帶罪,服禁衛軍,職守未央,稱陛?郎。

本宮要讓你看著,要你為本宮鎮守大殿!本宮要你看著百年之後我將受到萬世敬仰!

陛?:謂執?侍衛陛側,亦指執?立於陛側的侍衛。

陛?郎:執?立於殿陛兩側的侍衛。又以手持兵器不同,分為執?郎、執戟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