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灼熱不定,渴望的神情也貼切符合此時他的內心。相比於陳平所給的溫飽恩惠,更多的還是我這話裏的無限遐思。

天下多大,我給的恩惠就有多大。

他顫顫的,也終於將那釧子揣入懷中。

今日流淌的血也值得了。

俯在床上,他肅了神情,問道:“那你要什麼?”

沒有平白無故的惠顧,他知道就好,證明他還不全是賭紅了眼睛。

我一笑,疲憊地闔上雙眼:“兩件事,一是照顧好少君,二是對本宮忠心。”

蕭徽從此必須是少君,有他在旁,互為掣肘。那是他終身的仰仗,若是有了差池,到手的繁華美夢也會灰飛煙滅,而我也會為了徽兒的平安給他所想。至於忠心,是我現在最最缺少的。朝堂上大臣們的心要有人一個個去收買,我不出頭,靈犀不能出頭,還有誰比我至親的弟弟更適合這個角色呢?

他蹙緊眉頭,賭徒最沒有忠心,哪裏的利益最大,他就倒向哪裏。隻是我現在倒是看他,是否還會思量出有比我更大的利益。

躊躇了良久,他終於還是決定了。難掩的喜色,證明了我的猜測。

我回身,吩咐靈犀準備車輦,今日他們務必要出宮,而且還不能讓別人看見竇長君頸項上的傷痕。

我趁靈犀去召喚車輦的功夫,換好了簇新的裙子,將竇長君攙扶下床,輕聲問道:“如果本宮撤了這裙擺,你可能堅持到那裏?

輪廓深邃的他,長眉斜飛,毫無血色的唇輕輕啟開,帶著邪笑:“裙擺而已,我更舍不得姐姐的裙子。”

一個閃手,將他摔回榻上。頸項間的疼痛讓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氣,眉頭也蹙在一起。

我冷笑著,看著他的難過放聲笑了出來:“還不舍得麼?”

徽兒此時也不能忍受長君對我的調笑,說道:“哥哥不該如此。”

長君看都不看徽兒一眼,隻是慢慢撐起身子,靠在床榻上,蒼白麵色上灼灼目光毫無收斂,放肆地盯著我帶著恨意的表情:“若是我死了,姐姐該怎麼辦呢?”

我的慍怒還來不及迸發,靈犀已經偷偷進來通稟車輦已經備好。

徽兒助我將竇長君攙扶下床榻,他的唇角勾起一絲笑意,將纏繞著的裙擺撤下去。

傷處仍有些濕意,紅紅的向外翻著。

看見他上下的衣衫,這樣再怎麼想瞞也瞞不過別人的目光,於是命靈犀將劉恒舊時的披麾拿來親手為他係上。

他眯起眼睛看著踮起腳尖的我,目光如芒,還有些動容,仿佛此生他從未被人如此關切過。

弄罷,仔細叮囑了靈犀,又親自將他們兄弟送到殿門口。

徽兒一個回身:“姐姐,我……。”

我知道,他還在為那句傷害我的話難過,但是我卻暖暖一笑,接住他的話尾:“你是竇少君。”

並非是我冷血,而是明日,劉恒的宴席上他不能有半分的差錯。

徽兒看著我,眼神慢慢變成明了,點點頭回身登上車輦。我們是姐弟,血脈相通,不必再解釋太多。

我抬手,拉住竇長君的衣袖:“明日,無論如何也要來!”

這是我要的一句承諾,也是他必須應允的。

他的雙目仍是飛揚,輕輕地俯身到我的耳畔:“那就請姐姐祈禱弟弟能活過今晚罷。“

我閉上雙眼,拒絕再看。肖似那個善良的人的純淨外在卻被這樣的邪佞語氣破壞得一幹二淨。

靈犀也跟隨上了車輦,跟我點點頭,表示知道我的叮囑。

車漸行漸遠,等到出了宮門,我才回身進入大殿。

為什麼,為什麼我明明多了兩個弟弟卻仍是如此孤單,孤單到隻剩下我一人。

上林苑的宴席不止我們幾人,還有劉恒的兄弟劉長和幾個老臣。

原本是家宴,現在卻變成了各懷心思的宴席。

竇長君還是來了,所幸他用長衫將頸項蓋掩,而我也端起茶杯微微向他敬了敬。來了就說明他的立場,也沒白辜負靈犀照料一夜的勞碌。

昨天他們沒有出宮,送到崇華門外的禁衛殿。靈犀對外說是皇後為了明日能赴宴,讓他們在此休息。

無人敢懷疑,卻成全了他們。未央宮的上好藥粉還是起了作用,他雖然病懨懨的,卻仍能堅持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