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崇尚無神論的龍成鳴突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這不免有些讓他們頗感意外。
“信命?”
程老炮疑惑地問道。
“嗯,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
龍成鳴歎氣一般地說出了一句詩句。
李油條和程老炮都沒聽明白他說話的意思,而對古典詩詞略知一二的葛大明白知道龍成鳴說的應該是《竹枝詞九首》裏憂傷痛楚的句子,由此可見龍成鳴心情的愁亂。
“人的命,真是天注定吧,天意難違呀。”
龍成鳴像是在對他自己自言自語。
三個人都無語地看著龍成鳴。
“好了,咱們哥四個出去一塊兒吃個飯喝點兒酒吧。”
龍成鳴站起身來,走到衣服架前,脫下警裝換上了便服。
“去哪兒吃飯?”
程老炮遲疑著問他道。
“遠乎?無需遠足兮,八仙樓是也!”
龍成鳴笑著說出戲文裏的唱詞,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強。
“頭兒,我還去嗎?”
李油條猶豫著說道。他心裏想著他家裏那個給他戴上綠帽子的不貞的該死女人,辦案這幾天他都沒有怎麼回家,就算回去了也是蜻蜓點水般來去匆匆,他今天晚上非常想回家看看。
“都去,你們一個也不能缺了。”
龍成鳴說完話就走出了房門。
“都去吧,你們看不出來他心情不好嗎?咱們就陪陪他吧,走走走!”
葛大明白小聲地對著李油條和程老炮解釋著說道。
“那我們就穿這身兒去嗎?”
李油條指了指他們身上的警服問道。
“咱們都換換,趕緊換了。”
葛大明白著急地說道。
三個人在警察署換好便服出了大門,看見龍成鳴已經站在街角的煙店那裏抽著煙等著他們了。
四個兄弟走在街道上,由於都是便裝,大多數的老百姓都沒有認出他們。龍成鳴所說的八仙樓離警察署不算很遠,不大會兒的功夫,他們就到了那裏。
八仙樓是城裏比較有名的酒樓,無論是它的菜品還是八旗鍋子(滿族火鍋)都很有名氣。但是,今天龍成鳴不是衝著鍋子和炒菜來的,他是想喝這裏的自釀燒鍋(燒酒),而且想一醉方休。
八仙樓很有些年頭,前清打入關內做主龍庭的時候就已經有它了。
八仙樓——老式古樸的建築風格,飛簷鬥瓦,紅漆彩繪。酒樓一樓的廊柱上鑲嵌著八塊黑漆木大牌,上麵用金黃色的金漆分別寫著唐代杜甫的《飲中八仙歌》——“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汝陽三鬥始朝天,道逢麴車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左相日興費萬錢,飲如長鯨吸百川,銜杯樂聖稱避賢。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蘇晉長齋繡佛前,醉中往往愛逃禪。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張旭三杯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焦遂五鬥方卓然,高談雄辯驚四筵。”
龍成鳴等四人一進酒樓的大門,老板陳貴就喜笑顏開地迎上前來。
“哎呦喂,龍探長你們幾位爺來了!這真是貴人進店,福到財來呀!”
老板陳貴對著他們拱手抱拳施理問好。
“陳老板我們今天要在你這裏好好喝點兒酒。”
龍成鳴抱拳回禮。
“您和這三個兄弟樓上雅間請吧!”
陳老板彎腰向樓上讓著。
二樓的雅間布置的很不錯,紅木八仙桌椅,綠竹屏風,華麗宮燈,牆上還掛著八仙醉酒的水墨丹青。這間雅間,平時不對一般的客人開放,專門為城裏有頭有臉兒的人物喝酒聚會而準備。
龍成鳴四個人依次坐好。
“龍探長我先給您在這裏道喜了!”
老板陳貴對龍成鳴行了個標準的前清滿族大禮——單漆跪倒,右手扶地。
“呦,陳老板你這是幹嗎呀?現在可是民國了,再說我又喜從何來呀?”
龍成鳴看著陳老板不解地問道。
“今天遊街示眾我也看到了,您不是抓住了打劫稅銀的那兩個土匪了嗎,這可是為國為民除害的大好事兒,所以小的我在這裏給您道喜了。”
說著話,陳貴就又要再行大禮。
“陳老板您雖是旗人,但現在可是民國了,可不興再行前清時候的大禮了,那一套老規矩過時了。”
龍成鳴馬上攔說
“陳老板,我們還有事兒要談,你把八旗鍋子給我們抓緊上來吧!”
葛大明白知道龍成鳴不願意提起稅銀案子的事兒,他趕緊站起來岔開了陳老板的話頭兒。
“好好,馬上鍋子就給您幾位上來。”
陳老板知趣地退了下去。
一個小夥計先給他們送上來了五香瓜子、清茶、果盤和四樣滿族開胃小點心。
龍成鳴他們喝著茶水吃了一些水果點心,過了不一會兒,鍋子和菜品為他們擺上了桌兒。
“咱們兄弟喝點酒吧,夥計給我拿一壇子你們家最好的自釀高粱燒酒,要藏窖二十年以上的。”
龍成鳴不等三個人答話,就對著小夥計大聲地吩咐說著道。
小夥計很快就拿上來一壇子燒酒。
龍成鳴打開壇子泥巴封口,一股誘人的酒香頓時飄滿了整間屋子。
“喝這種老酒最好用盞。”
龍成鳴說著話給他們每個人的酒盞裏麵都倒滿了。
“真香!”
龍成鳴自己先端起來喝了一大口。
其他三個人木呆呆地看著龍成鳴,火鍋裏翻著熱氣騰騰的水花發出“咕咕嘟嘟”的響聲。
“你們怎麼不喝呀?來來,都把酒給我端起來!”
龍成鳴大聲地對他們說道。
葛大明白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李油條個程老炮一眼,今天的酒他真是感到難以下咽。
“我先陪大哥喝一個,不管以後什麼樣,咱們今天的酒還是要喝的。”
程老炮端起酒盞,說話之間,已經一飲而盡。
“啊,有勁兒,這酒真他媽的有勁兒過癮——爽。”
程老炮用手抹了一下嘴角後大聲說道。
葛大明白和李油條看到程老炮已經喝完了他酒盞裏的酒,他們也隻好端起來一口喝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