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這,他聲音中竟有些顫抖,左手捧腹,右手隔著長長的水袖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蛋,似乎在學西施顧影自憐的模樣。但他這副長相也足夠寒磣的了,莫說眾人以東施效顰為笑柄,倘若東施見到張小四這副打扮,也不會以效顰為恥了。
他頗有感慨地停頓了半餉,這時候又忽然換做一副蒼老的男聲輕輕說道:“……縱是這副模樣,我對你的心也無怨無悔。阿離……你……果真如此絕情?”
“混賬,我的小名也是你叫得的?”吃肉大怒,顯然張小四所說的“阿離”正是她出家前的小名,“我並沒對你有什麼‘絕情’。”
聽這話,張小四心中微微一動,毒蛇似乎跟著往後退了數尺,而那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顯得無限歡喜:“你……你是說……”
“不要多想,老尼姑根本就對你無任何情誼,何來‘絕情’之說?”吃肉似乎根本就沒將這人放在眼裏。
“阿離……”
“‘阿離’這兩個字也是你這種人叫的?”吃肉大怒,“老尼姑如今早已出家多年,法號‘吃肉’。”
“你撒謊!”張小四的聲音突然無比鎮定,“你不讓我叫‘阿離’,是因為你根本就沒辦法忘了那個人。既然出家,你何以會起‘吃肉’這個怪誕的法名?‘出家’者,實則‘出嫁’也,其實你自始至終也沒忘記要嫁給那個人,是也不是?”
吃肉輕哼了一聲:“滿嘴胡說八道!”
說話間,她突然大袖一樣,兩枚鐵蓮子朝張小四打去。暗器雖小,但破空有聲,中者非腦穿腸裂而死。
張小四見狀,也並沒抵擋,依舊站在那喃喃地唱著那曲《竇娥冤》。就在他將要中招的那一刻,卻見兩旁飛出兩個人影。一人白衣長袖,斷了兩隻胳膊,卻是那無影鬼張華五,另外一個則是一聲襤褸,叫花子打扮,手持一根細長的鐵棒。前者卻是以身抵擋,後者則伸出長棍,蕩開了鐵蓮子。
但聽“當當”兩下嗡嗡有聲,那叫花子一個把持不住,長棍脫手飛上半空。正當落地之時,張小四甩起水袖將長棍一卷,複又直溜溜地丟到叫花子的手上。而他自己卻如恍然不覺,兀自淒厲地唱著。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叫生死相許!”他歌曲一轉,卻是《摸魚兒》裏麵一句。但見張華五倒在地上,那叫花子接住鐵棍後匆忙走上前去扶起他。
“你的傷勢……”
“放心老毒鬼,我這無影鬼還沒那麼容易就死。”
話說這裏,眾人當知道這個叫花子並不是別人,而是桃園六鬼中排行第三的老毒鬼宋老三。
此人排風掌功夫使得出神入化,又善使毒。因此江湖上聽聞此人,也必是聞風喪膽。吃肉顯然是聽過此人名號,見他蕩開自己的鐵蓮子,卻也暗自佩服。
“宋老三、張小四、張華五,哼哼六個老鬼來了三個!”吃肉不屑,“其他三個老鬼呢?都給我滾出來受死,免得老尼多費工夫。”
“阿離姑娘。”宋老三鐵棒杵在地上,“當年為了你和二哥的婚事,我桃園六兄弟與你們南海派爭鬥多年。老夫為此也被你親手打折了一隻腿,直到如今我還是殘疾之身。”
吃肉本來心如鋼鐵,聽他這樣說著,臉上微微有些動容,當年的“阿離姑娘”又微微浮現在腦海中。
但這個“阿離姑娘”僅僅在他腦海中一閃既過,比之風吹雲淡還要迅速。隻那麼一會兒,她原本融化的心又重新剛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