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羽的記憶力對於沒有意義的事物總是相當堪憂，他想這是因為幹他們這行需要用腦子的地方實在太多，沒必要的時候，他真的很懶得再費他本就不怎麼多的腦容量。
可是蕭羽記得他和林綺夢第一次相遇的場景，一舉一動，畫麵鮮明五彩繽紛。他記得那時候有人對他說，那是林綺夢，是不是人如其名，美到不真實。
美不美？抱歉，在蕭羽的世界觀中，事物的定語僅限於能不能用？要怎麼用？以及，用過之後要以何種方式銷毀？
而此刻，當7mm口徑的子彈砸進胸膛，蕭羽又一次記起那個叫林綺夢的生命體，明明是沒有業務往來也不曾在他的工作道路上造成阻礙或者協助的人，自己卻連那一刻空氣流動的方向都記得鮮明。
那是紅毯兩邊的人造風吹出的完全違反自然規律的流動節奏，潔白繁複的裙擺被掀起，打了個旋，露出一節骨肉勻稱的小腿，腳腕的形狀明明纖細卻顯示出生機勃發的張力。所以，那個人的步調，就像踩在玫瑰花瓣上的一把尖刀。
疼痛尖銳地漫向四肢百骸，軀體開始變得沉重，蕭羽艱難地呼吸空氣，每一次輕微的動作都引發一陣不可抑製的顫抖。
太他媽痛了，這種痛即使嚐過上百次，他的軀體也未曾對此產生過一丁點的免疫力。
蕭羽再次聽到子彈破空的聲音，隨著一聲類似於放屁的悶響，蕭羽知道自己的生命也要嗝屁了。
果然，不再是尖銳的痛，思維飄飄然上升，靈台清明。在這種即將脫離混沌有如新生雞子的狀態中，蕭羽終於給自己了一個解釋。
記得那個叫林綺夢的人，或許因為那是自己第一次，且是在他二十六歲的生命裏唯一一次對一個女人產生了重視。
重重地凝視。
這是他這短暫一生中唯一一次達到正常人的狀態。
他是個殺手，且是個從小被收養以**手段培訓長大的職業殺手。這一點，二二說是狂幻（瘋狂幻想）言情殺手男主必備條件。再者，他是個同性戀，天生對軟趴趴的女人無興趣。此點，二二知道時唏噓感歎仰天長笑狀似癲狂。
總之，蕭羽一直知道自己不正常，盡管他不是很在意，但在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想到林綺夢，蕭羽突然明白自己的潛意識還是很在意的。
原來他想要過正常人的生活，融入這個世界的規則，和社會有著相同的價值取向，和穿流在身邊的人群是同類。
蕭羽閉上了眼，死不瞑目這個詞實在太掉職業殺手的檔次。他們應該是一群幹活匆匆，死也衝衝的超脫於正常人恐懼之外的雄壯存在。殺手被殺那才是魂歸故裏。
他又看到了那個叫林綺夢的生命體，穿著一身潔白繁複的婚紗向他走來，步調如同踩在玫瑰花瓣上的尖刀。
是的，蕭羽扯動嘴角笑，這好像不是他多情的聯想，那時的林綺夢腳下確實布滿了鮮紅多汁的玫瑰花瓣。
怎麼辦，突然不想死了。
林綺夢踏進白帝工作室的玻璃門時，汪瀚正抱著筆記本笑得不能自已，看到林綺夢進來，狹長的眼睛便擺出一副偷看的架勢不停地瞄。
林綺夢看了汪瀚一眼，汪瀚縮了下肩，把懷中的電腦抱得更緊，屏幕卻向林綺夢這邊偏了足有一百八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