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雅魚爸爸的手表(2)(1 / 1)

“你可能不知道你戴的這塊表很有曆史淵源的。這塊表是1956年朱總司令訪問蘇聯時,斯大林作為一種軍事獎勵送給當時任海陸空總司令的……後來獎勵給我的父親,你看看這塊表,它是正宗德國人工造的機械表,它可能有一百年的曆史了。現在看起來了雖然有點老舊,但是它總有一種吸引人的氣質,你說不出它有什麼好,但你就是喜歡。這就是這塊表的氣質。我父親一直把他奉為寶貝。”

直到那個讓人不寒而栗的年代的到來。所有對這個國家有過貢獻的人都被牽扯進來,那是一個政治陰謀的年代,我父親被關進了牛棚,當時的牛棚就設在你們學校現在的菜市場那裏,位置可能有點偏差,但大概就是那個位置。當時我和周鐵成都在這個學校上學。那年冬天,天特別的冷,好像老天爺把天下所有的冤情積到一起,鵝毛大雪連續下了一個月,好多房子都被壓塌了。

當時正修這幢樓,那是一個瘋狂的年代,你沒有辦法想想在寒冬季節修出來的房子能牢固嗎?氣溫零度以下鋼筋混凝土是不能完全凝固的。可是也正是在那個瘋狂的時代他確實創造出了很多人類想象不到奇跡。我想可能是人們愚蠢的熱情,盲目地創造出了那些奇跡。

我和周鐵成就做工農兵學員在這裏為社會主義的建設添磚加瓦,突然我們聽見牛棚那地方傳來咚咚的房屋的倒塌聲,趙鐵成不顧造反派的威逼和恐嚇,撒腿跑進牛棚把我的父親和另外一位老革命從牛棚裏托出來。父親和那位老革命剛被托到門口就被掉下來的屋頂大梁壓住了腿。周鐵成站在門口大聲叫著救命,沒有人敢去救他們,包括我和王九州。我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和周鐵成在雪地裏無助地掙紮。後來趙鐵成自己抬起大梁救出了我的父親和王九州的父親,把他們送進醫院。

周鐵成跪在醫院的院子裏求造反派頭目“我知道他倆是曆史的罪人,是社會的敗類,我們要批判他們但是我們批判的應該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要讓他們在活著的時候知道他們的罪行,如果他們死了,我們批判他們有什麼意義?我求求你們先把他倆救活了。我們再批判他們。就這樣醫院接受了他們,王九州的父親兩個禮拜後死了,我父親活了下來。他把他藏在貼身衣服裏麵沒有被造反派沒收走的手表送給了周鐵成作為恩謝。後來父親被平反。但是父親已經年歲已高,重病纏身,可是他始終沒有忘記在最為難時刻救過他生命的周鐵成。

屈市長說,我從他疲憊蒼涼的聲音裏聽出那個人性埋沒的曆史年代,人性的扭曲變形。而我麵前的人在另外一個人對自己父親的救助之中多的都是對自己的譴責和良心道德的懺悔。

“那,那個王九州呢?”我說。

“他是我們西北省的省委書記。”屈市長看了我一眼道。

我愕然。這些人都是以父母的生命為代價做到了封疆大吏的位置。當然不知道他們背景的人們都會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教育自己的孩子:看看人家,憑自己的奮鬥做到了省委書記,造福一方百姓。

人們永遠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有時候,我們生活的這個社會有的真相就不能公開,因為有的真相會毫不留情地打敗我們這個社會主旋律人生價值觀。

我看了一眼屈市長,此時我的眼神已經把他從市長的官位扯平到人與我平等的位置。我的眼神很複雜,並到處是疑惑。

“你沒有經曆那個時代沒有辦法體會到那種可怕,我和王九州在文化大革命開始就和父親斷絕了父子關係。在那個年代,我們隻能這樣做。”屈市長默默地說。

“周鐵成也可以選擇不去救人,”我說完,看著眼前的屈市長,雲城市五百萬人民的父母官在回憶中無助無奈地痛苦慢慢地變成了滄桑、蒼茫。他低著頭,我把手腕裏的表脫下來放到屈市長麵前的辦公桌上,悄悄地走出校長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