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母親叫什麼名字?我有些記不清了。”夏湘脫口而出,隨即臉上便浮現一絲赧色。哪有女兒家都十二歲了,還不曉得自己母親的名字,便是從前不曉得,也早該問問才是。結果拖到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問,也真是不孝。
“夫人的名字很好聽,叫顧瑾瑜。”乳娘歎了口氣:“夫人的娘家遭逢厄運,差不多都死了,如今,也隻剩下你五舅舅還活著了。至於活的好不好,奴婢也不得而知啊。”
“是什麼厄運?”夏湘眉頭緊鎖。
“江南顧家,家業太過龐大,權勢熏天,一著不慎,觸犯了聖怒……”乳娘歎了口氣:“在朝為官,有幾個清清白白的?一道旨意,徹查到底,總會翻出大大小小的錯處來。”
夏湘眉頭皺的越發緊了:“一大家子人……都不在了?”
乳娘點了點頭:“大爺早年死在戰場上了,二爺三爺死在了牢裏,四爺和五爺被流放到苦寒之地,聽說……四爺為了護著五爺,吃盡了苦頭,在途中便丟了性命。這些年過去了,五爺可算平安回來了,顧家沒有絕後,也算……也算喜事一樁了。”說著,乳娘便抹起了眼淚:“若……若夫人還活著,不定怎麼高興呢。”
夏湘愕然,想來,當年祖父對自己瞞下這些事,八成是擔心自己小孩子家家聽不得這些悲慘事罷。
乳娘擦了眼淚,繼續說道:“原本,奴婢也不願告訴大小姐這些事,總歸是過去事了,翻出來也是徒惹傷心。可今兒聽說顧五爺回來了,奴婢便忍不住將這些事說與大小姐聽了。一來,大小姐是個有本事的,心智不同旁的孩子。二來,顧五爺是您的親舅舅,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呢,若有機會,總要相見相認,相互幫襯著才好。”
夏湘沒有說話,隻是靜靜點了點頭。
乳娘勉強扯出個笑容來:“算一算,顧五爺如今也快到而立之年了。你母親在世的時候常提起他,說是你幾個舅舅裏,性子最疏朗的。”
“那顧家的產業呢?”夏湘隨口問了一句,又苦笑著搖頭:“這話問的,也是多此一舉。產業自然是被朝廷沒入國庫了。”
乳娘點了點頭:“大小姐猜的不假。”
夏湘忽然想起一椿事:“那……當年母親的嫁妝不會少罷?母親過世後,這些嫁妝哪去了?”
“夫人帶了多少陪嫁奴婢也不清楚,這事兒也隻有老爺曉得罷。”
夏湘想了想,又問:“夏府有多少產業?柳姨娘從什麼時候起,幫著老爺看賬冊,管賬本的?幫著給管事們傳話兒的?”
乳娘搖搖頭:“不清楚,柳姨奶奶向來少言寡語,性子木訥……”
夏湘苦笑:“罷了,不去想那些醃臢事兒,等入了秋,過了莊上農忙,咱們尋個好日子,去見見我那五舅舅才是正經。”
“當年顧家在江南,你五舅舅此番回來,想必也會回江南。雖同是江南,咱們快些趕路也要五六天的功夫,不急。”乳娘挺高興,想想大小姐被夏府趕出來,身邊連個親人也沒有,如今顧五爺回來了,大小姐好歹有個親人可以親近親近了。
夏湘的莊子收成越發好了,夏湘又給佃戶們免了兩回租子,哪家有了困難夏湘會及時幫襯一把。整個莊子慢慢富庶起來,佃戶們的日子越發滋潤了。
如今的二東家大皇子,追著夏湘討要種地的法子,夏湘也不藏著掖著,如實相告。可提及田地鹽堿度,夏湘實在沒法子教會他如何辨別,也不敢說自己能靠著禦水術來分辨,隻好打著馬虎眼,說道:“這農事,要靠著熟能生巧,咱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自然比不得莊上佃戶來的通透。”
大皇子無言以對,雖然將夏湘的法子傳揚開來,收效明顯卻並不顯著,不如夏湘莊上的收成好。
秋末的一日,夏湘站在院兒裏,瞧著天上北雁南飛,笑道:“乳娘,咱們選個日子去看舅舅罷。再過些日子,天兒冷了,出門可就不方便了。”
乳娘沒有說話,戴言卻接過話去:“不若將人接來莊上的好。”
夏湘想了想,也是這個理兒。如今顧家已經散了,顧五爺十來年沒回來,隻怕在江南也沒個落腳地兒,還不如把他接到莊上來,日後大家在一起好有個照應。
“說的也是……乳娘,您看如何?”夏湘也不願跑去江南,畢竟,生活館的菜和香露都離不開她的禦水術。
乳娘也明白其中道理,便點點頭:“也是,接來了一起住,身邊兒有個親人是好事。”
夏湘點點頭:“走,咱們找周先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