佃戶們先是一陣沉默,隨後此起彼伏響起了應和的聲音:“小姐說的對!”“一定聽您的。”“全憑大小姐做主!”
“那大夥兒就散了罷,天色也不早了,也該回家準備飯菜了。”夏湘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西天的雲霞將她圓圓的小臉映出一層暖色來。
大皇子站在門口,表情便與方才不大一樣了:“這小姑娘,不僅宅心仁厚,還聰明得很!不,不僅僅是聰明,簡直是個小神童!”
一個九歲的姑娘,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似乎已經不是“聰明”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戴言眉頭皺的越發緊了:“不過是個聰明些的丫頭,你也太誇張了些。”
大皇子從未在戴言麵前言明身份,戴言也樂得揣著明白裝糊塗,對大皇子少有敬重,平時說起話來很隨意,少有忌諱。
“絕不是誇張!”大皇子忽然轉過頭,意味深長地望著戴言:“聽說……這小姑娘是你相中的媳婦兒!”
“盡胡說,我的眼光就這般差?”戴言雖這樣說,可濃濃的笑意卻直達眼底。
“口是心非!”大皇子笑道:“走,咱們瞧瞧去,聽說這位大小姐還會畫扇,我剛好帶了把白麵的扇子,順道兒讓她幫著畫一幅。”
“……”戴言不情不願跟了上去,心裏懊悔,怎麼挑了這個時候跟大皇子出來閑逛。
夏湘端起旁邊三足幾上的青花纏枝紋茶盅,輕啜了口,背對著院門對碧巧吩咐道:“若姓戴那白眼兒狼過來討吃的,你就把廚房那盤子烤肉拿給他吃,我刷了半碗辣椒油,不信辣不死他!天天來我這吃白食不做事,真是想得美!”
此時,大皇子離夏湘不過十步,戴言就站在大皇子身後。
聽了夏湘的話,碧巧剛要替戴言求情,一抬頭,就瞧見戴言跟個衣著不俗的富家公子站在夏湘身後,那富家公子忍俊不禁,戴言抿著嘴不說話,眼中卻也透著笑意。
“大……大小姐……”
“怎麼吩咐你就怎麼做,支支吾吾的做什麼?女人不狠,站的不穩!要不好生教訓教訓他,任他白吃白喝,養成了好逸惡勞的性子,將來做了麵首可怎麼好?”夏湘翻個白眼兒擺擺手:“把那烤肉熱熱,順便再往上刷點兒辣椒油。灶台旁邊兒那個青花瓷碗裏的辣椒油,是朝天椒炸出來的,可別拿錯了。”
“不是……不是……大……大小姐,來客人了!”碧巧臉憋得通紅,好不容易說出句話來。
夏湘連忙回頭,大皇子早已不顧形象,哈哈大笑起來:“女人不狠,站的不穩,哈哈……這都哪兒聽來的渾話?麵首……你竟還曉得麵首……戴言……戴言這長相,做個麵首還真是沒得說!”
原本戴言聽到夏湘那壞心思,心裏一陣好笑。可後來,聽到什麼女人不狠,站的不穩,聽到什麼麵首,臉上頓時變了天,一時陰雲密布。大皇子這一笑,戴言臉色越發不好看了。
夏湘方才一臉狠厲,這會兒瞠目結舌。
“我……”可如何解釋?若隻是戴言聽了去,倒也無妨,誰曾想大皇子晃悠自家院兒裏來了?夏湘急的鼻尖兒滲出汗來,卻半天隻吭吭哧哧說了一個“我”字。
“你什麼你?你方才不是挺厲害的嗎?”戴言上前一步,伸手指著房門說道:“去去去,進屋去,閉門思過,三日不得出屋!”
夏湘眼睛一亮,老老實實說了聲:“噯!”轉身便朝屋裏跑。
大皇子急了:“別……”
夏湘卻已經腳底抹油,邁進門檻,“哐當”一聲關了房門。大皇子總不好意思硬闖進門,隻好悻悻地搖了搖頭,責備戴言:“你也是,怎這般小家子氣?跟個小姑娘置什麼氣?這下好了,畫是要不成了!”
戴言擺擺手:“要什麼畫?我也會畫!回去我家,我給你畫一幅就是!”
大皇子白了他一眼:“誰稀罕你的畫?”
“……”
夏湘跑到屋子裏,仍然心有餘悸,幸好方才沒說出更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來,否則經由大皇子的嘴巴傳將出去,自己可真要站在風口浪尖上了。
要說戴言,還真是心胸寬廣,今兒狠狠得罪了他,他還好心替自己解圍,將自己趕回房裏。否則,大皇子聽了自己那番逆天言論,一生氣,把自己送到官府去沉塘可怎麼好?
日後需得謹言慎行才是。
她將臉貼在窗扇上,透過窗扇間的縫隙,瞧見大皇子與戴言雙雙離去,這才舒了口氣,坐回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