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蓮坐在正房宴息處,教夏湘、翠花和碧巧打絡子。乳娘帶著許氏、白氏在廚房商量著,準備晚飯。
院子裏喧闐熱鬧,一時笑語盈盈。
夏湘手指左纏右繞,打出的絡子扭成一團疙瘩。她有些心不在焉,換了幾根絲線繼續擺弄著。
眼看著一大家子需要養活,花錢如流水,自己那點兒月例太單薄,也就夠得上吃糠咽菜的花銷。若這麼多人跟著自己吃糠咽菜,自己心裏也過意不去。
錢是賺出來的,不是省出來的,總得想想法子賺錢才是。
她扔了絲線,朝廚房跑去:“我去廚房看看,過會兒就回來。”
將乳娘從廚房裏叫出來,夏湘開門見山問道:“剩的碎銀還夠用不?最近處處都要用錢,銀子不夠您可別硬撐著不告訴我。”
“夠用夠用,”乳娘到底還是皺了眉頭:“可往後,得仔細著花了。”
夏湘點點頭:“等晚上閑了,咱一起商量商量掙錢的法子。”
掙錢的法子?乳娘連連搖頭:“賺錢不是您該想的事兒,小小年紀,閨閣中的小姐賺什麼錢呐?哪裏用的著您賺錢?若傳出去,名聲不好,讓老爺知道,一準兒發火。您還是別惦記這事兒了。”
士農工商,經商總不被人看好。夏湘也自認沒有好的經商頭腦,那先種地罷,守著山水田莊,琢磨琢磨怎麼種地好了。
隻是,她上輩子會打漁,會畫畫,對種地卻一竅不通,隻知道個大概。若要靠著種地發家致富,似乎有些難。
這事兒得好好琢磨琢磨才是。
回到宴息處,周玉年家的翠花兒已經打好了一個“絡子”,形象些說,是打好了一個大疙瘩。
翠花兒將“五彩大疙瘩”送到采蓮麵前,一本正經問道:“采蓮姐姐,您看我打的還成不?”
沒等采蓮開口,碧巧便微微笑道:“挺不錯的,送給周先生,他一準兒開心。”
當初夏湘那個紅色大疙瘩沒送出去,被周玉年退了回來,轉而又被戴言索了去。如今,碧巧竟攛掇翠花兒把翠花兒打的五彩大疙瘩送周玉年。
夏湘忍不住笑道:“碧巧啊碧巧,沒有比你更壞的了。”
采蓮連忙放下手中打了一半兒的五蝠捧壽花樣兒的絡子,小意解釋道:“小姐,碧巧鬧著玩兒的。”
“自然知道是鬧著玩兒的。”夏湘不是個嚴肅的人。
翠花兒聽不大懂,笑著說道:“我把絡子給我爹送去。”瞧著有些迫不及待了。
夏湘囑咐著:“慢著點兒,別摔了。”
翠花兒脆生生地應了,一陣風似的朝東廂跑去。夏湘笑著搖了搖頭:“瞧這模樣兒,也是個閑不住的。”
入夜時,夏湘去廚房瞧了瞧,乳娘她們備了六七個菜,簡單湊了兩桌。男人並著小子在東廂周先生那兒吃的。夏湘並著姑娘婦人們在正房吃的。
熱熱鬧鬧直吃到月貫中天。
不敢鬧騰太久,亥初便散了。戴言跟著許氏來告辭,夏湘送到門外。許氏客套道:“平日大小姐煩悶了,不嫌棄的話可以到我那兒坐坐,若有事需要人手直管派人來喊我。”
“我也是這樣想的,日後常要叨擾您,您可別嫌煩才好,”夏湘將一包香芋卷塞到許氏手裏:“閑來無事打打牙祭,你們娘倆兒拿回去吃罷。”
“這怎麼好……?”許氏推讓。
夏湘抿嘴一笑,瞅了眼旁邊的戴言,眼珠兒一轉笑道:“再不拿著,戴言可要哭了。”
誰要哭了?戴言一愣,旋即笑了:“娘,給您您便拿著罷。”
這廝竟然不上道兒,本以為戴言會惱羞成怒,不想,就這樣順勢應了,真是無趣。夏湘送走了母子二人,跟著眾人魚貫入了院子。
戴言卻驀地回頭,朝正房方向深深望了一眼。
“娘,我……我肚子疼。您先回吧,我找個地方方便完了就回家。”戴言捂著肚子朝路邊兒一棵黃楊樹走去。
許氏搖了搖頭:“別瞎跑,方便完了趕緊回家。”
“哎,知道了。”戴言朗聲應著。
離家不過幾步遠,許氏並不如何擔心,聽到戴言應了,便頂著明晃晃的月光,抱著香芋卷朝自家院落走去。
許氏漸行漸遠,直到拐進院門,腳步聲消失無蹤,戴言才從黃楊樹後走了出來,深吸了一口氣,踏著一路月光,朝夏湘正房方向飛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