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刻薄(2 / 2)

小書臉上一點兒歡喜勁兒也沒有,隻是搖著頭喊:“我不去,我不去,這是我家,我哪也不去,我告訴大姑去!”

王安貴蹲在地上,急著去抓小書的手,奈何孩子跑得太快,他身子一栽歪,整個人跌坐到地上。

翌日,夏湘將箱籠衣櫃翻了個底兒朝天,找出件兒月白色綾襖,外頭罩著絳紅色柿蒂紋刻絲褙子,又喚來采蓮將卝發梳的規規整整,這才舒了口氣:“采蓮,你留在院兒裏。若周先生來了,就去廚房把昨兒晚上留得鹵煮丸子熱了給他。”

采蓮點頭應“是”。

夏湘出了院門,采蓮為夏湘打簾,夏湘踩著轎凳,小心上了馬車,乳娘和碧巧跟著魚貫而入。兩個婆子站在馬車左右跟車,花農張伯坐在車廂外揚鞭拍馬。

馬車在狹窄的鄉間小路緩緩而行,掀開帷裳,可見遠處碧空如洗,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夏湘望著遠處的稻田,笑著問道:“乳娘,今年雨水還算豐沛,收成不會差到哪裏去罷?”

乳娘歎了口氣:“雨水再豐沛,也耐不住這土裏不長糧啊!”

夏湘不解,乳娘歎氣:“這地界兒不止缺水,土地也貧瘠,多少年了,收成就沒好過。今年雨水多,好歹能混上口飯,夠吃不夠吃都兩說,要說餘糧,是一點兒也存不下。”

還真是窮山惡水!

夏湘不由感慨,想起前世的袁隆平,想起農藥殺蟲劑,隻恨自己前世沒學點兒農耕方麵的知識。

馬車行了約半柱香的功夫,便停在了乳娘家門口兒。

乳娘和碧巧率先下了馬車,服侍夏湘下了車。夏湘抬頭打量乳娘家的小院子,乳娘微微臉紅:“院子太破敗,汙了大小姐的眼。”

“乳娘說得哪裏話,我又不是個矯情的。”夏湘輕聲嗔了句,便邁過院門,朝院裏走去。

乳娘的男人王安貴聽到馬車聲,猜到自家媳婦回來了,忙弓著腰出了屋子。結果一抬頭,就瞧見穿著絳紅褙子的小夏湘。王安貴驀地一愣,不知如何開口。

正此時,王安貴身後傳來震天價兒的叫罵聲:“……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了,那小娼/婦說帶走就帶走?你個窩囊廢,娶了個小騷蹄子就直不起腰了!這些年誰天天給你做飯?誰給你洗衣裳的?我是你姐姐,又不是個老媽子!如今倒好,那個不要臉的在外麵混夠了,回來……”

罵聲戛然而止,大姑子走出房間,看到院子裏站著個衣著體麵,富貴襲人的小姑娘,硬生生將嘴邊兒的話咽了下去,臉上也變了顏色。

她勉強將目光從夏湘身上移開,瞧見了夏湘身後的弟媳,一時恍然大悟,想來這小姑娘正是夏府那個癡傻嫡小姐啊!

有鄰居站在各家院兒裏,踮著腳,朝王安貴家裏張望著。夏湘朝碧巧點了點頭,碧巧提著兩罐子醬黃豆,給兩側鄰居一家分了一罐,客氣說道:“小姐出府匆忙,帶的東西不多。這是府上媽媽們做的醬黃豆,味道比外頭鋪子裏賣的要好些,小姐多帶了幾罐子,特意吩咐我帶著,給孫嬸兒的左鄰右舍嚐嚐鮮,也多謝大家夥兒這幾年來的幫襯。”

左右鄰居都有些臉紅,卻也伸手接了罐子:“大小姐有心了,大小姐真是宅心仁厚……”

夏湘聽著讚美,臉上隻是靦腆地笑著,然望向大姑子時,雙眼卻越發明亮了起來。看看左右鄰居歡喜的表情,想來,今兒不管是動嘴還是動手,傳將出去自己和乳娘都不會落了不是。

大姑子心裏冷笑,這等收買人心的手段,真是入不入流,可臉上卻不敢露出絲毫不屑與不滿。

編織陰謀,勾心鬥角本就不是夏湘的強項,夏湘喜歡直接、簡單、粗暴的方式,所以,她帶了兩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

院子裏冷了場,大姑子和王安貴不知說什麼好,連請安都忘了。

小書哭著從屋裏跑出來,夏湘的目光離開大姑子刁鑽勢利的嘴臉,朝小書望去。

入眼是個皮膚有些微黑的小男孩兒,許是營養不良的緣故,個子並不高,還沒有夏湘高,看著也不壯實,不若夏湘白白胖胖的。臉上的眼淚兒幹淨透明,眼睛裏閃著一絲畏懼和擔憂。

“小書,”夏湘驀地笑了,臉上散發出奪人的光彩:“你就是小書?”

小書止了哭聲,站在那裏怔怔望著夏湘。

王安貴回過神來,輕輕拍了下小書的背:“大小姐問話呢,你啞巴啦?”雖是訓斥,聽起來卻軟聲細語。可小書還是沒說話,轉而跑到他大姑身後躲了起來,害怕地望著夏湘,不敢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