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怨什麼?”夏安的目光漸漸變得冷冽起來,語氣透著一絲嘲笑之意:“你想當著姝姐兒的麵兒,跟我解釋湘兒落水之事?”
趙姨娘頓時止住了哭聲,一陣涼風透過窗扇間的縫隙,撫上趙姨娘的臉龐,帶走一絲委屈怨念,卻沒有帶走半滴眼淚。
錯愕、慌亂,趙姨娘向後退了退,險些壓到熟睡的姝姐兒。
“你以為……讓蘇文執掌中饋,隻因你身子不適?或……那日接風宴上的失態失禮?”夏安冰冷的目光直刺趙姨娘心底最深處。
他慢慢平靜、冷靜、冷漠下來,對她說道:“不願提起,便是給你留了三分顏麵,你不要不知好歹,不知……感恩。用如此怨毒的眼神望著我,實在沒什麼道理!”
冷漠說完這些話,夏安輕輕拍了拍趙姨娘的手,露出一個看似溫暖卻沒有溫度的笑容:“快些好起來罷,莫讓孩子跟你一同受苦。”
言罷,夏安便站起身,朝門口走去,沒有半點兒猶豫。
趙姨娘發瘋了,卻依然顧及著女兒,所以,隻是將聲音壓得極低,怨毒地說道:“為何要來假惺惺地關心我?因我父親的官越做越大!為何如此袒護你那長女?因她可能嫁入丞相府!袒護她,拉攏她,不遺餘力為她博取好名聲,為了什麼?隻為與丞相府沾上關係罷了!”
夏安心裏“咯噔”一聲。
她瘋了,夏安卻沒有瘋,他止住腳步,冷冷嗤笑了一聲,繼而更加冰冷地說道:“你父親的官?你若願意,我隨時可以幫他告老還鄉。雖然……”他頓了頓,又笑道:“他老人家還不算老。”
沒等趙姨娘歇斯底裏,夏安便邁出門去了。
棋子什麼時候開始威脅下棋的人了?夏安目光裏透著一片冰冷,仿佛數九寒天,大雪紛飛。
很可惜,趙姨娘雖不是傻子,卻是個瘋子。
所以,她猜得到許多事,卻無法憋在心裏。在某些方麵,她永遠不及柳心頤,例如……隱忍。
然而,人生瘋狂些,也未必注定不幸。
痛快和痛苦一字之差,相去甚遠,卻又密不可分。趙姨娘很痛快……卻也很痛苦。所以,她笑的痛快,哭得痛苦。
沒有人注意到,雕花床的裏側,夏姝小小的身子在微微顫抖。她忍得很辛苦,很難過,卻依然還在忍著,她比她的母親強上許多,卻依然還是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生病是夏湘害的。
夏湘有父親護著。
母親險些害死夏湘。
而父親,卻在利用夏湘。
這是夏姝得到的信息,所以她害怕,害怕的同時隱隱有些憤怒。對父親的憤怒,對母親的憤怒,對夏湘的憤怒。
長姐坑害自己,母親心狠手辣,父親自私冷漠。她腹中一陣絞痛,卻沒有爬起身,隻是默默忍受著,靜靜傾聽著母親的哭聲,拳頭越捏越緊。
一片雲被風吹散,露出雲層後的一輪明月,灑下萬丈清輝。霎時,好似飄落一場無聲大雪,將天地淹沒在無盡的嚴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