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了這小院,屈木出一路無語。兩人坐上馬車時,屈木出仍是一言不發。兀良台忍不住了,問道:“屈木出大人,你覺得這樣真合適麼?”
狄複組一直是以反對者的麵目出現的,但就算兀良台,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有將大統製殺了來冒充的事。狄人的人皮麵目固然神奇,但這種東西隻能從權一用,不可能永遠瞞得過去。伯顏冒充大統製到了現在,已經是個奇跡了,一旦穿幫,狄複組將要麵臨的是滅頂之災。一想到這一點,兀良台就幾乎要嚇得發抖。
屈木出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我也覺得不太合適。”
“可是,大師公他執意要這麼做,那該如何是好?”
屈木出回答不上來了。他茫然地看著前麵,心裏也是無比茫然。
屈木出這一次下定決定來求見大師公,乃是收到了宣鳴雷的密信。雖然宣鳴雷目前是南軍主將,狄複組的所為都是為了南軍在求取生路,但宣鳴雷畢竟是狄人。他在信中說,狄複組近期的行動實在太過份了,這樣下去,北方會大力注意狄複組的動向,再如此暴露實力,實屬不智。收到這封信時屈木出還多少覺得這個侄子是狂妄了點,竟敢指摘大師公的計劃,但隨之而來各省傳來的彙報讓他明白過來,宣鳴雷並非是過慮,狄複組再這樣幹,的確有毀於一旦的可能。
南軍固然是聯盟,狄複組也是再造共和的一部份,但屈木出很清楚,這一切不過從權而已。表麵上,狄複組的宗旨已由狄人複國改成了狄人複興,可屈木出自然知道這僅僅是一句托辭罷了,南軍隻不過是狄複組能夠利用的一股力量而已。可是這麼幹法,卻似倒了過來,大師公似乎把南軍放在了首位,狄複組的存亡反倒無所謂了。如果不是因為大師公組建狄複組要遠遠早於南北分裂,甚至比共和國正式成立還要早,屈木出真會懷疑大師公乃是南軍的間諜。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屈木出正在百思不得其解,車子突然停了下來。屈木出一怔,心道:“到了?這麼快?”
他們住在霧雲城北的一座客棧裏,離大師公的那個秘密據點有一段路,馬車走得也不算快,按理頂多隻走了一半。兀良台撩起車簾向外一看,詫道:“咦,怎麼……”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屈木出見兀良台的身子在微微顫動,也不知他看到了什麼,問道:“兀良台大人,怎麼了?”
兀良台沒有回答,車門卻一下開了。兀良台本來靠在車窗上,人一下直摔下去。他一摔落,屈木出已然發現車窗上的一灘鮮血。
血是從兀良台喉嚨口流出來的。就在兀良台方才撩車簾向外看時,也不知怎麼一來,他的喉嚨竟然被人割開,因此屈木出才會看到他的身體在顫動。屈木出驚出了一身冷汗,猛地一推另一邊的車門,正待跳下車去,哪知人剛閃到車門邊,咽喉處便是一涼,隨之而來的就是窒息。
氣已透不過來了,仿佛一霎時自己的七竅都被堵住。他伸手在喉嚨口摸索著,可是摸到的卻是一條可怕的傷口。屈木出的七竅自然並沒有受堵,透不過氣來的真正原因正是喉管被割斷,鮮血一下堵塞了喉管。
一個人影出現在屈木出垂死時的眼中。這人黑紗蒙麵,正是於逢。
“屈木出大人,真抱歉,您威脅到天法師了,隻有將您除去。”
天法師是誰?這個名字仿佛聽說過,但屈木出已經想不起來了。喉管被割斷,與疼痛相比,無法呼吸的憋悶感讓他更難以忍受。可是不管怎麼努力,都已經無法再吸進一口氣去。
宣鳴雷懷疑的,看來都是真的。屈木出用最後一點神智想著。宣鳴雷在密信中說,他懷疑大師公身份何疑,並不是真正為狄人著想,可能是在利用狄人,因此宣鳴雷要叔父千萬小心。但屈木出一直都視大師公為神人,宣鳴雷這種話自然當成耳旁風,他的想法仍是向大師公講諫,講明此事利害,或者聽大師公講明利害。然而到現在才知道宣鳴雷的懷疑是有道理的,卻也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