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便是共和二十七年,南北之間的戰爭已進入第六個年頭了。轉眼到了五月,天氣已熱了起來,東平東陽兩城裏隔江對峙的南北兩軍現在交鋒反而更少,四月宣鳴雷還曾發起過幾次小規模攻勢,五月就停了下來。因為傅雁書的防守極其嚴密,鐵甲艦攻擊也不能取得成效,隻是白白消耗實力,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加緊訓練新兵,盡快補充實力。隻是南軍眾將得到細作來報,說北方已經開始了新一輪的調度,久無消息的昌都軍終於向東陽城增援。
昌都軍大都是騎兵,他們出動後,顯然是準備著再次總攻了。聽得這個消息,南軍諸將都是憂心如焚。除了昌都軍的動向,天水省的戴誠孝軍團也有向南滲透的跡像。與之江省的正麵戰場相比,戴誠孝軍向南而來更讓人擔心。五羊軍的主力基本上都在東平城了,後方沒有實力與戴誠孝軍團決戰。如果戴誠孝軍團一路蠶食,進一步壓縮南軍地盤,梁邦彥肯定率先投降,而廣陽與閩榕兩省也隻能保得首府無虞,那些小城鎮和村落則根本無法收複。失去了後方,隻剩幾座孤城,怎麼還可能堅持下去?萬幸鄭司楚一直在訓練的騎軍這時終於發揮了作用。五千騎軍由石望塵指揮,對戴誠孝軍團進行機動作戰。且戰且走,且走且戰,憑借騎軍極高的機動力,不時向戴誠孝軍發起遊擊,其間再伺機截斷敵方補給,同時轉移平民,向五羊城一帶靠攏。南部蠻荒之地很多,因此申士圖這麼多年來一直鼓勵開荒耕作,本來已卓有成效,現在這樣一來這些成績全都毀於一旦。此舉也讓戴誠孝軍陷入了困境,他們深入不毛,本想打南軍一個措手不及,隻是被石望塵騎兵軍無休無止地遊擊,補給有不接之勢,於是放慢了滲透的步伐。據細作報告,戴誠孝一軍甚至有屯田之舉,擺開了架勢要死纏濫打。
陸明夷騎馬都在隊伍中間。這支昌都軍共有兩萬,此番故地重遊,又要開赴東陽城助戰。隻不過,上一次陸明夷僅是一個微末士兵,這回卻是一個軍團之首。
人生際遇,真是變幻莫測,也許這已是最後一戰了吧。陸明夷想著,見邊上沈揚翼若有所思,他叫道:“沈將軍。”
沈揚翼抬起頭,打馬過來道:“陸將軍,有何吩咐?”
“沈將軍,你覺得此番可以結束南北之戰了麼?”
這句話問得有點大,沈揚翼垂下頭想了想,低聲道:“陸將軍,依末將之見,隻怕還很難。”
如果碰上個脾氣不好的主將,說這樣的話大概會被斥為將無戰心,但沈揚翼知道這個年輕的軍區長很明白良言逆耳之理,所以也坦然說了。陸明夷微微一笑,問道:“何以見得?”
沈揚翼已經考慮過很久了,陸明夷一問,他馬上道:“陸將軍,如今南北之勢已不成比例。南方僅有三省之地,定難以支撐太久。但廣陽省向稱富甲天下,閩榕雖有不及,也是富庶之省,積聚甚多,而且他們都有港口,可與海外交通,以其實力,仍然可以打下去,直至兵源耗盡。”
陸明夷道:“是麼?戴將軍出師已有月餘,若他能攻到五羊城下,就算一時間不能攻破城池,也會讓南軍首尾不能相顧,你還覺得他們有再戰之力麼?”
沈揚翼那一雙有如鷹隼般的眼中閃爍了一下,又低聲道:“戴將軍確是宿將。但小將看來,南軍精銳,而且他們的將領大多遠比戴將軍年輕,陸軍更是那鄭司楚在主持,戴將軍的行動恐怕難有實質性的進展。”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我猜傅將軍的計劃,應該並不是讓戴將軍爭於求勝,也正是保持現在的態勢。”
陸明夷笑了笑。傅雁書現在接任了鄧帥的兵部司司長之職,已是事實上的北軍主將。他這般調度兩個軍團,肯定有一個大計劃在了。戴誠孝軍如果進展太速,反而無法得到昌都軍與之江軍的呼應,所以現在這情況應該正是戴誠孝本來就打算的。與王離和夜摩王佐說起此事時,那兩人都沒看出這一點,隻是為戴誠孝的停滯不前惋惜。看起來,三將中為首的,的確應該是沈揚翼。他勒了勒韁繩,說道:“你對鄭司楚評價如此之高麼?”